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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她害怕又緊張,殺害周信芳的證據被太后捏著,她在她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她不知道太后為什麼選中她來布這個局以圖懷上龍嗣,但即便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一定沒安好心。
或許,選中她只是因為她有把柄在她手裡,家世又弱,比之這宮裡的其他人要好拿捏。
所幸那瓷瓶里裝的並非是毒藥。事關皇帝,她寧可自己死了也絕不願去毒殺皇帝,所以知道拒絕不得後,她自己先悄悄將那藥粉加入酒中喝過一回,喝了之後只覺得頭暈暈的仿佛醉酒一般,渾身發熱,而胸腹間又有一種莫名的渴望,沒得到滿足,難受到第二日便漸漸緩過來了。
知道這藥對人身體影響不大,她才稍稍放了點心。
可是真的到了這日,她又控制不住地緊張,一是緊張萬一陛下不來怎麼辦?除了用生辰做藉口,她再無旁的由頭可以請陛下到她的瓊雪樓來了。二是緊張萬一陛下來了怎麼辦?平素她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今夜卻要在藥酒的助力下與他肌膚相親?她……她做得到嗎?
然而再緊張她也不遺餘力地去做了。她心裡明白,表面上她告訴自己這是為人所迫逼不得已,但實際上,她內心深處有多渴望親近那個她傾慕了幾年的男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一想到自己能得到他甚至懷上他的骨肉,她就激動地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愛滋生欲望,讓人面目全非。
可若能讓她名副其實地成為他的女人,面目全非又如何?
那樣冰肌玉骨風華絕代,只一眼就攝去了她全副心神,讓她明知宮廷兇險還奮不顧身一頭扎進來的男人,那高高在上尊貴無比,讓她自覺這輩子只配跪伏在地仰望著他的男人,若是能被他抱上一抱,哪怕就一次,一瞬,便是要她的命又如何?
只要是他,無論怎樣,在她看來都是值得的。
就在這緊張忐忑而又堅定不悔的等待中,麗香滿臉喜色地從樓下奔上來,道:「才人,陛下來了,快下去準備接駕。」
慕容泓一路行來,頭一抬發現到了瓊雪樓前,心中卻又茫然了。
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細細回想,哦,原來是方才看到那枚荷包想起陶行妹的可憐之處,進而聯想到她的臨終遺願,心神恍惚間應了到瓊雪樓來。
片刻前才發生的事轉眼就忘了,這樣的情況在昨天以前絕不可能發生在他慕容泓身上。可是從昨天開始,他的魂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他晚上睡不著覺,上朝走神,一封奏摺看幾十遍都不知所云。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長安的辭官摺子,婚柬,與那一幅幅她和別的男人交頸纏綿的畫。
那畫上,她半裸的身子每條傷疤所在的位置都毫無偏差,所以絕不可能是空穴來風,作畫之人定然看到過她的身子。
他知道自己瀕臨崩潰,若不是地位所帶來的兇險和重擔如老參吊氣一般還吊著他的最後一絲理智,他恐怕早已連這表面的平靜都裝不出來了。
他到底能受長安的影響到何種地步,此番是徹底領教了。
就在他看著瓊雪樓前的那棵大梨樹出神的時候,尹蕙出來了,帶著瓊雪樓所有的奴才跪地行禮。
慕容泓回過神來,令所有人起身,自己一聲不吭進了樓。
尹蕙察覺到他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卻不敢胡亂猜測,見他進去了,忙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伺候。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她意料的順利。
慕容泓來到二樓桌邊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有酒嗎?」他原本每天睡的時間就少,如今兩天一夜沒合眼,身體已經很疲累了,卻還是毫無睡意。
他知道如不喝醉,今晚自己八成還是睡不著。那麼多個時辰,什麼都看不進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睜著眼睛默默地想,長安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陳若霖,所以自願留在福州不回來,所以自願與他成親?那冊子上畫著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嗎?就如同他寄給長安的畫冊一樣?
這種感覺太痛苦了,仿佛凌遲,眨眼也痛呼吸也痛,恨不能立時死了以求解脫。
「只備了一小壺,陛下要喝嗎?」自辦完皇后的喪儀,又是兩個多月沒見到陛下了。乍然得見,尹蕙心裡又是高興又是緊張,強行壓抑住各種情緒小聲問道。
「滿上。」慕容泓根本沒有看她,就如她方才一樣的姿勢,側著頭無情無緒地看著窗外已經徹底淹沒在夜色中的園子。
尹蕙親自去給他斟那加了藥粉的酒,她原以為自己會緊張到手抖,可事實上她穩得很,整個過程中沒有露出絲毫異常。
慕容泓似乎想了一會兒心事,才回過頭來,清瘦秀長的指端起小巧的白瓷酒杯遞到微粉的唇邊,仰起修長的脖子一飲而盡。
尹蕙暗藏著迷又不著痕跡地看著這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心跳得有些快。加了藥粉的酒她自己品嘗過,知道並嘗不出什麼異味來。既是太后給的東西,自然不會輕易露了餡,只是不知陛下會否嘗出什麼異常。
若換做平常,或許慕容泓還能品出些異樣來,可他此刻滿心痛楚淒涼,哪還有心思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加之尹蕙又是曾在粹園捨身為他擋過箭的,給人的印象也總是一副老實溫厚的模樣,這些即便慕容泓平素並未放在心上,但潛意識裡對她也總比對其他嬪御多出幾分信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