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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她笑了笑,側過臉,發現不遠處一條大船正在靠近。
登上大船,陳若霖問長安:「你暈船嗎?」
長安在江河湖泊中乘船是不暈的,但外海畢竟不同於內河,於是她保守道:「不好說。」
事實證明,長安的這個回答可以說是相當明智了。船行到後半夜,顛簸忽然加劇,幅度大到睡在床上的長安都被顛得滾了下來。
她暈頭轉向地爬起身來,發覺整個船體都在劇烈搖晃,人根本站立不穩。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隨手從地上撈起一個四處亂滾的罐子便吐了起來。
傍晚她喝多了酒,胃口不算好,上船後晚飯根本沒吃什麼,此刻能吐的不過是些酸水而已。她也是此時才知道陳若霖這個男人心能細到什麼程度,這個罐子,還有綁在床腳裝著清水的竹筒都是他後拿進來的。
長安東倒西歪地吐完了,正抱著床腳扒竹筒的蓋子準備漱口呢,耳邊傳來敲門聲。
「安安,吐完了沒有?」門外傳來陳若霖帶笑的聲音。
長安嘴裡含著水,懶得理他。
「要不要出來看地獄?」陳若霖又問。
過了片刻,長安起身,扶牆過去開了門,把著門框問他:「怎麼回事?遇著風暴了?」
「是啊。」 陳若霖在回答她的時候臉上表情居然還挺愉悅的,「要去甲板上見識一下嗎?」
長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陳若霖順勢摟過她的身子,擁著她往狹窄的過道里走。
船艙內所有盛放蠟燭的容器都是銅製的鏤空圓球形,確保晃動再劇烈蠟燭也不會掉出來引發火災。但在船體如此劇烈的晃動下,所有壁燈十滅七八,船艙內光線十分昏暗。
陳若霖熟門熟路,在視線不清腳下也不穩的情況下帶著長安一路走到通往甲板的窄梯處都未讓長安磕碰分毫。
長安這會兒身子已沒有平衡力可言,全憑陳若霖一條胳膊支撐著。
到了窄梯上面,陳若霖一手抓著樓梯扶手一手摟著長安,沒有第三隻手可用,便對長安道:「把上面的蓋板推開。」
長安伸出胳膊雙手抵上頭頂那塊蓋板,奮力一頂,蓋板被頂開的瞬間,一大股海水從上頭傾瀉而下,瞬間將長安澆了個通透。
「臥槽!」這天雖熱,可海水卻冷,這一下真是澆得長安那叫一個猝不及防透心涼。
陳若霖早有準備,在她頂蓋板的時候身子就往旁邊斜去,是故只濕了右臂和右肩,感覺長安被海水澆得僵住了身子,他笑得胸口震動。
長安此刻卻顧不上他了,船體晃動得太過厲害,她想出去看看到底是遇著了多大的風浪。一截繩子被海水沖得從甲板上垂了下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手腳並用地爬出船艙。
在船艙里只聽得外頭的風浪拍擊船體的聲音,等出了船艙,她才知道外頭原來還在下雨,樹枝狀的閃電不時劃亮夜空,卻不聞雷聲。厚重的鉛雲壓得很低很低,仿佛一抬手就能夠到似的。
船頭衝擊著巨浪,水花如雪崩般衝上甲板,沖得順著繩子往前爬的長安仿佛一尾逆流而上的魚。
這根繩子的另一端拴在長安上船時便見過的立在船頭一個鐵鑄T字架上,當時她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如今她卻是知道了。
拽著繩子爬到盡頭,長安抓著T字架站了起來,恰好此時一叢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海面,長安在這一瞬間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身下這條船哪裡是在海面,明明是在一座山峰之上,浪拱起的山峰。前面便是深谷,深谷過後又是山峰。山脊一樣的海浪在船體四周洶湧起伏,仿佛有什麼巨獸在海底翻滾一般。
長安目瞪口呆。
船體游過波峰之後便身不由己地向波谷衝去,那角度幾乎與海面垂直,仿佛衝下去便會瞬間被對面山峰一樣的巨浪吞沒。偏偏天空中閃電密布,讓長安將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看得無比清晰,一顆心緊縮得仿佛要自我爆裂在胸腔里。
身後貼來一具帶著熱度的身體,陳若霖雙手搭上T字架的橫槓,將長安整個身子護在胸前。
這時船體已到波谷,被對面山坡般的巨浪一掀,船頭翹起直指天空,巨大的水花再次雪崩般沖向甲板,長安猝不及防,被撲面而來的水花沖得雙手一松,幸好陳若霖牢牢地擋在她身後,這才沒有摔出去。
長安動作迅速地抹了把臉,伸手抓住橫槓,看著眼前如地獄又如夢魘般的景象,恐懼到極處,反倒生出一股超脫於生死之外的瘋狂。
去他媽的死而復生!去他媽的封建社會!去他媽的陰謀詭計!去他媽的愛恨情仇!
這一刻她終於什麼都不用去想,因為說不定下一刻她就跟著船一道沖入海底,死無葬身之地了。
「怕不怕?」陳若霖見她悶不做聲,湊到她耳邊大聲問。
「怕個毛!這才叫真正的乘風破浪!哈……」長安剛想放聲大笑,水花迎面撲來,打斷了她的笑不說,還害她喝了一口咸澀的海水。
陳若霖見狀,笑得將下巴擱在她肩上。
長安呸呸兩聲,一抖肩道:「起開!姐現在是這片海上最威風的女人!啊啊啊啊啊,浪要來啦!」嘩的一聲,浪花撲上船頭,濺起幾丈高的白色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