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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室內的裝潢與宅子樸素的外觀又截然相反,鋪地的蓆子是用青玉做的,布置碗筷的矮桌是金包角的,後頭那架花開富貴的屏風不論繡工,單是材料便已是千金之數。
如此富麗堂皇的屋子,配上容貌昳麗的男女,相得益彰。
陳若霖在矮桌後的蒲團上坐下,芸姬跪坐在他身邊給他斟酒,纖纖素指襯著青色的玉壺,二月梢頭的豆蔻一般嬌嫩誘人。
陳若霖沉默不語地喝了兩杯酒,芸姬便有些不安起來。
「爺不高興,可是有什麼心事?」她給他斟了第三杯酒,有些怯怯地問。
陳若霖側過臉來,看著身邊曾經艷傾榕城的女子。那無一不精緻的眉眼唇鼻恰到好處地組合在這張白嫩嬌艷的臉蛋上,便如海上明月初升,明艷不可方物。
「我九哥今日死了妾弟,我當時在場,卻未能阻止,他心中必然恨我。你代我去安慰他可好?」他問。
芸姬燦如明珠的雙眸中迅速蒙上淚光,放下酒壺雙手扯住陳若霖的袖子,吞聲飲泣楚楚可憐:「爺這是要將芸姬送人麼?芸姬不要去,死也不去。」這美人一哭起來,梨花帶雨更美了。
「委屈什麼?以我九哥的權勢地位,你做他的妾,勝過做我的妻。」陳若霖道。
「他也配?在芸姬心中,爺才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反正芸姬既跟了爺,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再不能去跟別人的。」芸姬抱住他的胳膊哀哀道。
陳若霖放下酒杯,抬起左手用手套慢條斯理地拭她臉上的淚,問:「所以,在你心中,唯有我才跟你相配是麼?」
芸姬見他動作雖溫柔,語氣眼神卻不帶多少柔情,心中益發惶恐。
她知道十五爺花心,但這麼多年來能被他帶入府中的女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這些女人中,她又是伺候他時間最長的,原本想著能永遠留下來,最後卻還是逃脫不了被送人的命運麼?
雖然去別的王子府中待遇未必會比在這裡差,但別的王子論外貌身材哪個比得上十五爺?更別說別的王子家裡都已妻妾成群,她這般容貌,去了還不知如何受排擠呢。
「爺,您說過您最喜歡芸姬的,又怎忍心將芸姬送人?您定然是心情不好,在嚇唬芸姬對不對?」以色侍人的女子,在面對即將變心的男人時,除了哭泣哀求,別無它法。
陳若霖給她擦眼淚的動作一頓,問:「我說過這話?何時說的?」
「那日您與十六爺十九爺去春風樓飲宴,十九爺喝醉了,問您要芸姬伺候一夜,您沒同意,回府的路上您在車裡同我說的。」十五爺不常說情話,難得說一句,芸姬自然記得清楚。
「原來如此,那便罷了,不將你送人。」陳若霖道。
男人雖改了口,芸姬心中卻還是不安,小意地討要承諾:「永遠不將芸姬送人麼?爺說話算話?」
「永遠不將你送人,說話算話。」陳若霖手指輕撫她輪廓完美的側臉,似是對她起了些憐愛之心。
芸姬這才破涕為笑,將臉偎在他肩頭。
陳若霖戴著手套的左手從她臉頰一路撫觸到她的脖頸。
芸姬癢得直往他懷裡躲,害羞地低喚:「爺……」
那溫柔撫觸她脖頸的大手卻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圈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感覺脖頸被掐住,芸姬吃驚地瞪大了眼看向陳若霖,同時伸手去掰他的手。可她這點子力氣,在他面前,何異於蚍蜉撼樹?
呼吸被掐斷,臉因為窒息而迅速熱漲起來,她驚恐而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只想問一句「為什麼」。可她的嗓子此刻除了低弱本能的「呃呃」聲,再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來。
「想知道原因?很簡單啊。我曾告訴她這世上的女人唯有她最配我,而我自然也最喜歡她,你若不死,我豈不真成了她口中油嘴滑舌虛情假意的男人?」陳若霖神情淡然語氣輕鬆,仿佛他不是正在掐死一個人,而是正在折斷一枝開得正好的花,毫無負罪感。
芸姬痛苦得雙腿亂蹬,卻也挽回不了自己如流沙般消逝在他掌中的生命。不過須臾,那雙漂亮得能讓這世間大多數男人趨之若鶩的眼睛,便失去了焦距。
「答應你永遠不將你送人的,我這麼快便兌現了承諾,你開心嗎?」在她咽下最後一口氣時,陳若霖溫柔地將她放倒在地,替她理了理掙扎中被蹭亂的衣襟。
剛才還又哭又笑的鮮活生命,如今已成地上冰冷的屍首一具,又怎會再回答他的問題?
陳若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嘆氣,道:「看起來我還真是最喜歡她。你瞧,你一條命,都不如她一句話在我心中掀起的波瀾大。你知道麼?她說,我不配跟她談感情。不配。」
他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碧藍的眸子看著虛空,時不時就會在腦中迴響一番的各種聲音再次浮現。
「……走開,你個綠眼怪,憑你也配跟我們一起玩?」
「……不許叫我哥哥,否則我就派人撕了你的嘴。我才沒有紅毛怪兄弟!」
「噢噢,大紅毛怪跑了,就剩下小紅毛怪。打他,都是他那個賤人娘親害我們爹被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