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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7頁

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聽到這樣的結果,長安也沒覺著奇怪。雖然同樣是一半家財,但一百萬拿出五十萬,和一個億拿出五千萬那感覺自然有差異。能掙一個億的上面必然有人脈,仗勢一搏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先去郡衙吧。」長安放下車窗上的棉帘子。二月天了,她白得似玉毫無血色的手裡還捧著個手爐。

    小半個時辰後,龍霜一行來到郡衙門口,郡守元華明早就恭候多時了。上午龍霜將本郡兩名最大的富戶都送進了郡衙大牢,這兩人在朝中可都是有人的,他平時與這兩戶人家交情也不淺,知道他們身上或許沒那麼乾淨,但販賣私鹽那是絕無可能,這明擺著就是構陷,這樣的責任他可擔不起。所以,只要長安肯來為這件事收尾,叫他這個郡守在郡衙門口站著等上一天都行。

    元華明迎著長安來到郡衙後院大廳,見長安畏寒,還特意叫人點了幾個炭盆過來。

    長安喝了口熱茶之後,疲乏的神情稍緩,側倚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懶洋洋地對元華明道:「元大人,人呢,龍將軍已經給你抓來了,這審案斷獄乃是你的專長,餘下之事,就拜託你了。」

    元華明一聽傻了,他這話的意思,莫不是將這燙手山芋丟他手上,自己袖手不管了?

    「千歲大人,龍將軍說張沈兩家勾結鹽匪販賣私鹽,可咱們抓獲的私鹽販子根本沒有交代這些啊,張沈兩家的人此刻正在獄中喊冤,這……下官真是不知該從何審起啊!」

    長安聞言,雪白的眼皮漫不經心地一掀,眼角微微上翹,弧度流暢利落如一把出鞘的寶刀。「聽元大人這意思,是龍將軍抓錯人了?」

    元華明:「……」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該如何作答。

    「吉祥,把帳冊交給元大人瞧瞧。」長安也沒耐心等他慢慢考慮清楚了再回答,直接回頭吩咐站在她身後的吉祥道。

    吉祥領命,從懷中拿出從私鹽販子那裡繳獲的帳冊,上前遞給元華明。

    元華明昨天是與龍霜一起行動的,知道繳獲了這麼一本帳冊,只是還沒機會細看,如今拿在手裡細細一翻,見不僅張沈兩家的名字在上頭,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頭,腦門上不禁冒出一層冷汗。

    「大龑律令,販賣私鹽數量超過兩升便是死罪,可是你看看這帳冊上記載的,張沈這兩家買鹽可都是按斗買的,一年買上個上百斗鹽,別說吃了,便是把一家子都醃了,也用不了這麼多鹽。私鹽販子是沒交代這兩家賣鹽,但是這麼多鹽,你元大人就敢確保他們沒有私底下賣出去個兩升三升的?事關性命,他們自是不會主動承認,這不還是要靠元大人你細細地審嘛。」長安緩緩道。

    元華明合上帳冊,掏出帕子拭了拭額上的汗。這次他算是聽明白了,張沈兩家買鹽按斗,他元華明買鹽也是按斗來買的啊。這外頭兵荒馬亂的,官鹽價格年年在漲,凡是家裡有點余財的,誰不想多買些鹽屯著以備不時之需?他若不去審張沈兩家,怕是下一個入獄待審的便是他元華明了。更關鍵的是,帳冊上既然有他的名字,證明他是知道這些私鹽販子的存在的,而他非但沒有派兵捉拿他們,反倒還默許甚至縱容他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販賣私鹽,這要給他扣個與私鹽販子共謀的罪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大冷天的,元大人怎還出汗了?不必緊張,此番你抓了鹽匪,繳獲這麼多私鹽,可以將官鹽價格降下來些,帳冊上這麼多購買私鹽的人,叫他們把鹽稅補上,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這一旦報上去,那就是功在社稷,陛下會嘉獎你的。」

    元華明聞言一怔,長安這是不打算追究他窩藏私鹽販子的事,還準備將此番抓獲私鹽販子繳獲私鹽的功勞讓給他?

    「千歲大人,您這是……」他一時之間不能完全明白長安此舉是何用意。

    「雜家已經是九千歲了,縱有再大的功勳,卻已無升官的餘地,所以這些功勳虛名,安在我身上那是浪費。最要緊的是,如果這功勞安在了雜家身上,你元大人不就人頭不保了麼?自雜家來了這孤山郡,元大人那是招待周到侍奉殷勤,雜家又怎忍心你人頭不保呢?」長安笑意溫和地看著元華明道。

    元華明明白了,孤山郡是這太監的第一個發力之處,他在此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後頭他所要的經過的那些郡縣的官民們看的。革紀平的職是如此,保他元華明的性命和官職也是如此。畢竟他是孤山郡的郡守,如果長安把他給辦了,後頭那些郡縣的郡守縣令不免就會對他的到來產生懼意和戒備,到時候萬一官民勾結一致對外,他此番巡鹽之行怕是就要步步維艱了。

    但他在孤山郡查獲了私鹽的情況之下卻能保得他這個郡守平安無事,就會傳遞給後頭那些地方官員們一個信息----就算被拿住了短處也不要緊,只要與這太監搞好關係,官還能照樣做。存了這個念頭在心裡,在很多事情的抉擇上,他們就不會那麼果斷地站到他的對立面去了。

    而至於他元華明,此番若是聽了長安的話構陷了張沈兩家,要想不被張沈兩家背後靠山報復,除了抱緊這太監的腿之外,還有第二種選擇嗎?

    昨天初見,他不過覺著這太監城府深難對付,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太監的可怕之處。不必危言聳聽虛張聲勢,從頭至尾都不過是病懨懨的輕言細語,卻每一句每個字都如千斤巨石,壓得人別說反抗之力了,就連反抗的念頭都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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