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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這你又是從何處打聽來的?」長安現在對她無意中買下的這個丫頭簡直是好奇極了。
「聽我父兄說的啊。那次我家的私鹽被人給打劫了整整一船,我哥手下還死了很多押船的好手,氣得要死,在書房跟我爹說話聲音大得簡直要掀翻屋頂,直雲要花大價錢找幾個高手回去收拾那幫來無影去無蹤的水匪。我爹就勸他算了,說那伙水匪不是好惹的,好多大鹽梟從福州運鹽出來的路上都被這伙匪徒打劫過。你若認栽便罷了,你若敢挾恨報復,日後就別想再從福州運出哪怕一袋子食鹽來。這伙水匪極其兇悍且愛記仇,你若不乖乖給他打劫,日後但凡你家的船從伊蘭江上過,都會被鑿穿船底,那食鹽一入了水,不就如同屁入了風,消散得無影無蹤麼。」
長安聽她那比喻,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問:「你家被打劫的那一船鹽,大約值多少銀子?」
圓圓掰著手指算道:「現在官鹽賣的貴,我爹賣私鹽大約也就比官鹽便宜個三成,大約四百個錢一斤,那一船鹽少說也有兩三萬斤,怎麼也得值個一萬多兩銀子吧。」
長安暗忖,這水匪胃口倒是不小,打劫一次便是上萬兩銀子,且聽圓圓說來,他們還經常打劫,而被他們打劫的鹽商大多還都選擇忍氣吞聲,這水匪恐怕並非是一般的水匪。
還有這福州,一方面用產鹽少做藉口不斷抬高賣給大龑的鹽價,一方面又源源不斷地讓私鹽流入大龑,打的什麼主意?
鹽商富有不過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就如這圓圓家,因為富有,他們跟當地的官員豪紳關係可是非常好的,這常來常往,得到的關於大龑官場上地方上的消息就比尋常人快。如果這些鹽商都從同一個地方拿鹽,那把鹽給他們的人就相當於通過他們織成了一張金光閃閃的大網,而被網在這張網中的,都是大龑地方上有勢力有實權的文臣武將。這不收網則已,一旦收網,對大龑來說只怕又是一番地動山搖般的亂局。
長安眯了眯眼,掩住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狠厲之色。
都說福州陳家耽於享受偏安一隅,而今看來,他們也不是那麼甘心偏安一隅的嘛。
第469章 會客
王咎遇刺的案子依然懸而未破,這接手案子的內衛司指揮使長安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市之上遇刺,聽說還險些丟了性命。朝中眾臣覺著,哪怕這長安並非是君恩正眷的天子近侍,負責京都治安的執金吾秋銘怕是也官位不保了。
結果第二日朝堂上事態的發展果然沒令眾人失望,與眾人猜想稍有些出入的不過是秋銘並非由皇帝下旨罷官,而是自己引咎辭官,皇帝自然也未曾留他。眾臣想起事發後皇帝曾召見過他,紛紛猜測這不過是新君給老臣的一個薄面,所以才准他自行辭官了事。
京兆府尹蔡和就沒這般大的顏面能讓天子給臉了,他得了一個破案的期限,如若三天之內查找不出那幫刺客的來歷,便也要捲鋪蓋滾蛋。
敲定了這兩件事後,慕容泓並未在長安遇刺一事上多作糾纏,國事冗雜,隨便拎出一件來都要比這一件顯得重要。一國之君分得清輕重緩急,眾臣縱然覺得皇帝此番對蔡和的處置有遷怒之嫌,卻也不好揪住不放。
御醫雷打不動每日一趟的往安府跑,皇帝身邊的常侍長福也經常帶人捧著各色盒子進出安府,無一不昭示著這位受傷的內衛司指揮使安大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既然皇帝這般明確表態,朝中官員不論大小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
那官位高的派信重之人前來表達慰問之情,官位低些的更是親自攜禮登門,一時間倒將長安這小小的院子鬧了個門庭若市。
鍾羨自被拒後也來過兩次,一次給長安帶了幾本市面上剛出的話本子供她解悶,一次給長安帶了兩盆適宜放在房內的花卉。他絕口不提兒女情長,態度磊落仿佛真的只將長安當朋友看待相處,不讓人因之前的舊事生出一絲一毫的不自在來。
長安暗想只需他的表現比此刻多一絲一毫的自私鄙薄,自己心內也許就不會如此的愧悔。可他就是沒有。
不過既然他如此努力維持兩人之間的朋友關係,長安自然也不會與他生分見外讓他難堪,遂與他聊起了私鹽之事。鍾羨是個心懷天下的男兒,長安想得到的問題他自然也想得到,是故聽完之後也是一臉的凝重。
「說起此事,我倒有一事想要拜託你。」長安斟酌著道。
鍾羨問:「可是那在伊蘭江上打劫鹽商的水匪之事?」
長安笑道:「你倒是敏銳。」
鍾羨道:「福州與潭州隔江相望,我除了有個舊年好友在潭州為將,或許能動用關係幫你查一查這水匪的來歷之外,還能幫得上你什麼呢?」
長安道:「如此便足夠了。但切記不要打草驚蛇,只摸清了他們將劫來的鹽運往何處脫手便可。」
「你莫非是想與他們合作不成?」鍾羨知道這個念頭放在常人身上有點匪夷所思,但放在長安身上卻大有可能。
「實不相瞞,我確有合作之意,但不是與他們,而是與他們幕後之人。我懷疑這伙水匪,乃是野心與實權碰撞下的產物。」長安道。
「此言何解?」
「我看過地圖,從水路出福州的話,必經伊蘭江。福州靠海,潭州不靠海,因而水兵實力大不如福州,這伊蘭江也是大部分歸福州管轄,小部分歸潭州管轄。要在伊蘭江上打劫鹽船,至少要滿足三個條件,一,知道這些鹽商運鹽出福州的具體時間和碼頭,二,清楚福州與潭州在伊蘭江上的布防情況,三,在潭州那邊有合作已久的關係,能夠迅速將打劫來的鹽隱匿於無形。伊蘭江雖也流經潮州,但我覺著他們不大可能把打劫來的鹽運到潮州去賣,箇中原因,想必不用我解釋吧?」長安趴伏在床上,一手托著下頜神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