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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不是一日兩日了,你當是知道,我就是個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你不趁著我願意放你走時趕緊脫身而去,留在這兒是想給我送終呢?」這是長安的聲音。
紀晴桐不吭聲,見她說完了,便餵她一勺黑魚湯。
長安喝過湯,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再有,你也瞧見了,別看我表面看起來風光,實際上跟那些占山為王的強盜匪類也沒什麼不同,都是腦袋別褲腰帶上過活的人。趁我活著時你好好嫁了,還有人給你操持操持,若我哪天一不小心死了,就如今天這般,鍾公子沒能及時趕來,你怎麼辦?」
紀晴桐還是不言語,默默地又給她餵一口粥。
長安吃完又巴拉巴拉,如此過了足有一刻,紀晴桐那嘴仍是抿得如同河蚌一般。長安將眉頭一皺,痛呼:「哎喲!」
正在收拾碗筷的紀晴桐驚了一跳,忙湊到床沿緊張地問:「安哥哥,你怎麼了?傷口痛嗎?」
長安看著她笑得狡黠,道:「你終於肯開口了麼,我還以為你吃了啞藥。」
門外薛紅藥聽至此處,仿似能感覺到紀晴桐的無奈一般,嘴角也忍不住輕輕一扯。認真說來,長安這太監比尋常男人更油嘴滑舌,但難得的是,卻不似尋常男人那般招人厭煩。薛紅藥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只知道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沒讓自己越見越煩的男人。或許,是因為他於她有救命之恩?又或許,是因為他不是真正的男人?
第468章 私鹽
入夜,甘露殿內殿燈火通明,張讓長福等人侍立御案之側,大氣不敢出一聲。
慕容泓坐在御案後頭批閱奏摺,已將一個時辰沒抬頭了。他最近很忙,衡州農民暴動,橫龍江因著春汛水位已漲到警戒線上,夔州礦難,潮州沿海頻遭海匪滋擾,他大婚一年多尚無子息令朝臣不安……如此林林總總,再加上趙樞通過前段時間韜光養晦,如今重返朝堂之後更是動作頻頻,大有東山再起捲土重來之勢。近來他連做夢眼前晃動的都是那一張張忠心不足圓滑有餘的朝臣的臉。
偏長安此時還遇刺了,雖是沒有性命之憂,卻也叫他一陣後怕,召見過蔡和與秋銘之後,又將司隸校尉謝雍叫過來訓斥了一頓,卻還是難解他心中那股子濃重得快要發酵、卻又泄不出去的鬱氣。
若是長安在身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只讓他靜靜地抱上一會兒,也是好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受情緒影響頗深,長期心郁難解便容易致病,身邊無人可訴,唯有自己努力紓解罷了。
最後一本紅頭奏摺處理完,他掃一眼那疊還未動過的綠頭奏摺,終是擱下筆端起了一旁的茶盞,一抬眸見長福站在那兒,便問道:「阿膠送過去了?」
長福忙俯身道:「回陛下,按您的吩咐,阿膠已經送到安公公府上了。」
慕容泓喝了口茶之後放下茶盞,低垂著眉眼伸手拖過一本綠頭摺子,狀似不經意地問:「她情況如何?」雖然一早已從許晉與褚翔口中得知長安的傷情,但不能親眼去看,這聽便怎麼都覺著不夠了。
下午許晉與褚翔回來嚮慕容泓稟報長安的情況時,長福也在一旁聽到了,見陛下又問,自覺不能再說同樣的話,便撿著兩人沒說的說:「安公公瞧著臉色有些白,精神倒還好,跟奴才說話的時候也有笑面兒,看樣子除了趴著不能動之外,倒也沒有多大的不適。在他榻前照料的女子相貌十分出眾,伺候起人來也十分妥帖細緻,聽安公公說是他在兗州時認下的義妹,叫什麼『桐兒』的。還有個圓胖的丫鬟叫圓圓,十分能說會道,依奴才看就算安公公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大約也不會覺著無趣煩悶……」話還沒說完倒讓張讓用拂塵柄不著痕跡地捅了一下。
長福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說的那句「躺個十天半個月」很不妥當,於是忙又嚮慕容泓低聲請罪。
慕容泓心中卻還想著長安表面越是裝得若無其事,實際上可能傷得就越重,畢竟她那性子,旁人不知他還不知麼?最是剛強不過的。
想起她胸前的那道貫穿傷,以前脖頸上和腰側的傷,如今又傷在後腰和腿上,再這麼磋磨下去,全身該沒有一塊好肉了。不是不心疼,然心疼無用,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勤勉政事,剷除政敵,爭取早日奪回君權。待到他真正君臨天下的那一日,她也就沒機會再跑到他羽翼覆蓋不住的地方去了。
在此等心境之下,他自是沒心思去計較長福的一兩句失當言語,令他換過茶後便接著批閱奏摺了。
長安一直趴在床上睡睡醒醒的,到了夜間反倒沒了多少困意,此刻正與紀晴桐一起在房裡聽圓圓磕牙呢。
「……聽我乳娘說,我小時候那也是長得很漂亮的,十歲那年我娘生了病,搬到山上的姑子廟裡去靜養,我嫌那裡無聊,沒跟著去,院裡那些姨娘便變著法兒地餵我,生生將我餵到這般胖。後來到了說親的年紀,我那些庶姐庶妹在我的陪襯下就算沒顏色也能平白多出幾分苗條風韻來。不過我不在乎,那時我是我家唯一的嫡女,手裡有一輩子也吃用不盡的銀子,憑什麼要為著一個我為他生兒育女還要任憑他對我的容貌身材挑三揀四的男人克制口腹之慾?再說胖了也並非全無好處,倘或路上遇到了,她們統統得給我讓道,如若不讓,我過去把人撞飛了也是她們活該,知道我胖路上擠不下,就不會避一避嗎?論打架我就更不怕了,便三四個小廝一起上也未必是我對手,這麼多年的魚肉飯蔬當我是白吃的呢,就他們那瘦猴樣兒,我一腳一個教他們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