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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頁

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她說這話的語氣甚是誠懇,可黃簑不知為何聽得汗都快下來了。恰此時長安點的菜上來了,黃簑便趁機退下。

    長安覷著他消失在茶花樹後的背影,心道小小一家飯館的主人竟敢拒絕見她,看來來頭不小啊!不過她現在面前擺著正餐,這珍饈館頂多算個甜點,待她吃完正餐再來拾掇他也不遲。

    這個時代的人上班掐著點,下班卻沒有個統一的時間,什麼時候下班,官位高的人看心情,官位低的人看天色。長安自覺自己這官位不高不低,所以她隨大流。當她優哉游哉地用完晚飯,天才剛剛黑下來。

    不得不說,這珍饈館的飯菜還真是挺好吃的,近來她體虛,腸胃自然也弱,原本一直沒什麼胃口,可來這裡兩次,兩次都能把自己餵得很飽。

    長安決定了,不管以後這珍饈館還有那姓林的會怎樣,這裡的廚子必須得給她留著。

    長樂宮,慕容泓用完晚膳之後照例要去後花園散步片刻。他今天心緒有些煩躁,在後花園逗留的時間難免就長了一些,一方面,他覺著趙合給出的建議十分不靠譜,另一方面,他又實在想不出更靠譜的方法來,而長安就這麼晾著他,讓他實在是惱火又失望。在惱火和失望之外,更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因為他心中其實認同趙合的某個推斷,長安這樣子,根本不是恃寵而驕,而是心中沒他。她勸他去後宮,卻又說,一個人如果這般大度,不是假裝,就是不愛,那麼她到底是假裝還是不愛呢?

    這麼幾年下來,說她心裡一點都沒有他,他是絕不相信的。他不確定的不過是,他在她心裡,到底是什麼身份?和鍾羨相比,孰重孰輕?

    心中浮現出「孰重孰輕」這四個字時,慕容泓忽然驚覺自己何時變成了這般可悲又可笑的人?他從不是願意與人爭高下的人,離他遠的,他漠視,湊到他眼前的,除了至親之外,他一般都是俯視之,而今,居然會為了一個對他若即若離的女人患得患失地與人比起了輕重,簡直是匪夷所思。

    羞惱加重了他心中的憤懣,他迴轉身想回甘露殿去繼續批閱奏摺,現如今,處理這枯燥繁瑣永無止境的政務已然成為了他暫時逃避長安帶給他的種種煩惱的手段之一。

    然而一轉身,卻看到道旁一架子薔薇在月光下開得如同一副線條色彩都恰到好處的名畫一般。他的腳步便頓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和長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唇齒纏綿,只怪自己見識淺薄,見她不抗拒便以為她是願意的,後來見識了她的主動,才知道當時她其實是抗拒的。

    他討厭周信芳,她身上的薰香其實只是很小的一個誘因,真正的原因在於,她讓他知道了一個女人若是打心裡喜歡你,根本無需你費神去猜她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的一言一行,與你相處時的每個細節都會彰顯出這一點。

    周信芳讓他明白了長安其實真的沒有他想像的那般喜歡他,每一次他見到周信芳,都會條件反射般地想起這個事實。好不容易將這個讓他見一次就不痛快一次的人打發出去,如今卻又為著長安將她接了回來,而那個沒良心的居然還晾著他,這就讓他更不痛快了。

    「陛下,夜風涼,您風寒未愈,不宜在院子裡久呆。」見慕容泓一陣陣的咳嗽,張讓大著膽子上前勸道。

    「嗯。」慕容泓應了聲,抬步就往甘露殿走。

    倒不是他有多緊張自己的病,反正每次感染風寒到最後都要咳上半個月才能好,他都習慣了。他之所以這般乾脆,是因為他已打定主意,既然她讓他不痛快,那麼他也不能讓她痛快了。

    「長福,去東寓所叫長安過來替朕磨墨。」到了甘露殿,慕容泓在御案後坐下,氣定神閒地吩咐長福道。

    長福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陛下,安公公還未回宮。」對於長安的來去,他向來關注。

    慕容泓拿摺子的手一頓,眉眼不抬:「去叫褚翔過來。」

    須臾,褚翔便到了他面前。

    他依然眉眼不抬,淡淡吩咐:「去,把長安給朕帶回來。」

    當然,這語氣旁人聽起來是夠淡的了,可褚翔跟了慕容泓十多年了,他什麼性子旁人不知褚翔還能不知?

    是以當他踏出甘露殿內殿的一剎便開始幸災樂禍了,心中暗道:長安吶長安,給你兩根雞毛你便當翅膀給插上飛了,這下別摔得太慘才好。

    慕容泓和褚翔都以為長安在外頭拈花惹草逍遙自在著呢,長安此刻坐在常勝樓三樓最大的一個包間內的賭桌旁,身側一邊一個美女,左擁右抱地看著荷官在那兒搖骰子,表面看起來是挺逍遙,可實際上卻並不那麼自在。

    她發現自己的身子貌似在隱隱發熱,而心裡卻躁躁的,一種空虛到難熬的感覺。她這輩子雖還是個雛兒,可上輩子卻是如假包換的老司機一個,這種感覺代表著什麼,她心裡能不清楚?心中不由暗嘆自己到底還是疏於防備。

    在珍饈館用過晚飯之後,她便帶著在珍饈館門外等她的那兩名會吹口哨的徒兵來到了榮安街德勝樓,發現此處並非她所想像的單純賭坊,而是吃喝嫖賭一條龍的大型娛樂場所後,她自然得入鄉隨俗。卻不料,她提防著茶里有沒有毒藥,卻忽略了下作青樓最慣用的伎倆。

    好在對方一時之間沒能摸清他的身份,故而藥量沒敢下太多,大約只想促成一樁皮肉交易,坑她幾個錢而已。而她在樓下用完茶點選好姑娘後,沒急著進房辦事卻來了三樓賭錢,想必已然引起了樓中某些知情人的注意,比如她右邊這位名叫鹿韭的姑娘在奉承她之餘,眼角餘光頻頻瞄向她的襠部,幾次之後,這姑娘的假笑中便滲入了一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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