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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許晉長福與褚翔等人依言退出長安房內,獨留了慕容泓在裡面。
慕容泓在門邊僵站了會兒,才抬步向床邊走去。
每一步都如踩在雲上一般的不真實,而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真實中,卻又交織了進退兩難的矛盾心緒。
從小到大,他的人生中甚少會出現如此刻一般讓他明明知道不該去做,卻不得不去做,還不知對錯的事。
在登上帝位之前,他沒想過要去掌控任何人,他只想做個飄然於世外,不問紅塵的富貴閒人,而他也有這個條件。但在兄長和君行去後,他想掌控一切,因為他後悔,他愧疚,他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是當初他沒有對兄長的宏圖霸業視而不見的話,若是他一早能為他盡心竭力的話,是不是,他和君行就不會遭了那些小人的毒手?
他明明可以幫上忙的,但他為了貪圖一時的安逸,為了追求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式,袖手旁觀了。
而今,他似乎又在重蹈覆轍了。
長安是什麼?她是一個女子,一個能讓他心軟,能讓他不舍,能讓他對自己也出爾反爾的女子。她就像春天來臨時玄都山上的那片桃花林,能讓他心生嚮往流連忘返。
而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他在那片桃花林下彈琴品茗悠然自得時,他的兄長卻在槍林箭雨中被人一箭射中了背心。
他看慣了良辰美景的眼看不見下在飯菜中的毒,他撫慣了錦緞絲弦的手留不住至親骨肉的命。
兄長閉上雙眼的那一霎他沒有哭,因為他必須讓兄長知道,只要他願意,他也可以堅強起來,他會繼承他的遺志,他會為他報仇雪恨,他會在保住他的江山與聲名的同時,讓那些愧對他的人血肉成泥死無葬身之地。
為此,不要說是桃花遍野的玄都山,他連以往的自己,都可以徹底放棄。
可是,他卻放不下長安,這樣一個大膽叛逆,對上位者不存絲毫敬畏之心,卻又心思縝密難以掌控的女人。
這樣的人,就算是做臣下,都不是能讓他完全信任的那一種,更何況是做他的身邊人?但,世事如同命運,蠻橫起來就是如此的不講道理,即便是他,在這樣的不講道理面前,也全無抗衡之力。
他註定孤寂的出身是如此,他跌拓起伏的際遇是如此,他遇見她,也是如此。
慕容泓帶著這樣複雜的心緒走到床邊,徹底看清長安的那一瞬,他心裡忽然什麼想法都沒了。
她還活著,她又回到了他身邊。當這一事實清晰無比地呈現在他面前時,其它的一切都緩緩淡去,無足輕重了。
慕容泓在床沿上坐下,看著近在咫尺的長安那蒼白孱弱的睡顏。
如此消瘦,如此安靜,如此不堪一擊般的脆弱,讓人瞧著都有些陌生了。可是,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都在歡喜與酸楚中發顫又是怎麼回事?
他從被中摸出她細小纖弱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感覺到那切實的溫度和觸感,他顫動不安的心才緩緩安定下來,然眼前卻忍不住蒸騰起一片水光迷離般的模糊。
就讓他留下她吧,哪怕她於他而言並不是最安全最合適的,他也認了。這輩子若是不死在奪權途中,身下這把龍椅他怕是要坐到老的,而她,是目前唯一一個能讓他覺著自己雖然身居帝位,卻不是孤家寡人的人。
若是兄長泉下有知,應該也不會反對他做這樣的決定吧。虎狼環伺前路多艱,他從未畏懼過退縮過,而今,不過只想為自己留一人作伴而已,留這一個人,與他曾經的弟弟慕容泓,為伴。
「長安,再給朕一些時間,相信朕,你今日之苦難,朕絕不會讓你白白罹受。」
慕容泓低下頭閉上眼,將臉頰貼上長安細弱無力的手,無言地許下承諾。
屋外雨聲淅瀝,屋內燈火幽黃,年輕的帝王沉默而依賴地陪在他遠行而歸的心上人身邊,於這無人得見處毫無保留地展示著他深藏內心的柔軟與情感。
這淒清又靜謐的春夜,讓人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褚翔刻意壓低的聲音:「陛下,還有一個時辰便到寅時了,您勞累了一天,還是回去稍作休息吧。」
慕容泓睜開眼,眼角些許濕意因少了他長睫的遮蔽而在燈光下益發瑩然起來。
他將長安的手輕輕放回被中,想要再伸手摸一摸長安的臉,手指剛要觸及她的臉頰,卻又停頓在半空中。
他看到了長安左頰上的那條傷疤,雖然不大,但傷口的膚質本來就與正常膚質不同,這一點在燈光的映照下更為明顯。
手在她頰側停頓了一瞬,便順勢而下撐在她枕邊,慕容泓俯身下去,柔軟雙唇輕輕印上那條細細的疤痕。猶如柔軟的蝶翼在離開嬌嫩的花朵時所扇起的最後一道微風,這溫柔的氣息中到底是甜蜜更多一些,還是傷感更多一些,又有誰能辨得分明?
片刻之後,慕容泓打開房門,對站在外頭的許晉長福等人道:「不要告訴她朕來過。」
許晉長福等人領命,慕容泓才戴上風帽,由褚翔替他撐著傘,融進雨幕往甘露殿去了。
第398章 翁婿
次日上午,長安醒了。
睡了太久,醒來精神也不是很好,她咳嗽了兩聲,伸手摸自己的額頭,手掠過面前時,卻又停了下來。
自從跟郭晴林學了用毒製毒,她對氣味十分敏感。毒這種東西無孔不入,如果等你嘗到嘴裡才發現不對,那就已經太遲了,所以鼻子的功夫,在這方面顯得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