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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長安唇角帶血,就那麼躺在雪地里,無聲無息的。
鍾羨不是傻子,知道她這樣的傷勢,在這樣冷的天氣里昏迷過去代表著什麼。他環顧四周,除了山林就是雪原,沒有絲毫人煙,也就意味著沒有絲毫生機。
「長安,別睡,快醒來,快醒來!」鍾羨的手已經凍麻木了,感覺不到她的溫度,遂將她抱起來用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額上。她的額比他的臉更冷。
「長安,別這樣,求你了。」極度的絕望與無助之下,鍾羨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但轉念便想到流再多的淚也無濟於事,他必須想辦法救她。
他將長安重新放在雪地上,以重傷之人絕不可能會有的靈敏動作飛快地脫下自己的棉襖包裹住她,然後就這麼穿著單薄的褻衣抱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跑去,身後留下的腳印,步步帶血。
耿全他們至今未歸,他知道憑自己的雙腿也許根本跑不出這夢魘般的冬夜。可是他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他做不到,做不到!
沒踝的雪地,極烈的嚴寒,強烈的渴望與強大的意志讓重傷之軀氣喘如牛,卻也健步如飛。
鍾羨知道自己決不能倒下,如果他也倒下了,長安就徹底沒希望了。他也不會倒下,他感覺自己能這樣抱著長安一直一直跑下去,直到她獲救為止。
他跑得渾身大量冒汗,汗水浸入傷口,疼痛劇烈,正是他所需要的那種疼痛強度,足以支撐他身體再被透支,也能始終保持著清醒。
然而跑著跑著,他卻又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還清醒著了,因為,他依稀聽到了馬蹄聲。
會不會是耿全他們回來了?
不,不會,聽聲音,絕不止兩三匹馬,至少也有十幾匹之多。
馬蹄踏雪那種特有的沉滯的聲音越來越近,鍾羨卻站在道上沒有動,只因不管這夥人是來殺他們的還是救他們的,他都沒必要逃跑,這樣的雪地,他根本掩蓋不了自己的痕跡。
不過轉眼間,那十幾人便驅馬到了鍾羨面前,停了下來。
為首之人摘下斗篷上的風帽,月光下那張臉雌雄莫辨。
「長安,死了嗎?」他居高臨下饒有興致地看著鍾羨及他懷裡抱著的人,聲音同樣雌雄莫辨。
第384章 療傷
長安是被痛醒的,因為她被一碗又苦又燙的藥給嗆著了,咳嗽起來,震動了胸上的傷口。給她灌藥的人顯然很不善此道,不但給她嗆著了,還有一部分甚至沿著她的嘴角流到了脖頸上。
這死而復生般的感覺並不太好,至少疼痛還在持續,而且失了寒冷的麻痹作用,這種痛顯得更為尖銳和難以忍受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到身體似乎恢復了一些知覺,因為她能感覺到溫暖。
映入眼帘的是木樑磚牆,牆上還掛著一些臘肉乾貨,看著像是民居。
耳邊傳來木門打開的吱呀聲,長安側過臉,只看到一個人出去的背影。屋裡血腥味濃重,隱隱還傳來火盆里火焰燃燒的嗶剝聲。
長安循著聲音調整一下臉的角度,然後就看到羅泰正坐在炕頭不遠處的一個火盆旁,右手手腕上套著一個金屬的圓筒狀物體,圓筒頂端還鑄著一把利刃。此刻,他正將那利刃伸在火焰上烤著。一年多未見,那張雌雄莫辨的臉現了風霜,看著蒼老不少。
他原本神情有些怔忪,後來大約察覺到長安的動靜,便抬眸朝她瞥來一眼。
長安給他一個微笑,虛弱道:「師祖,對不住了。還沒等你為師父報仇,徒孫我就要死了。」
「死?放心,你命這麼大,且死不了。」羅泰冷笑。
「師祖此言何意?」長安不解。
「這樣的毒箭,若是讓箭頭停留在你體內,哪怕只片刻,這會兒你早就挺屍了。可你呢,被毒箭貫體而過不說,還沒有立刻止血,傷口殘留的毒被血沖得七七八八,真正進入你體內的毒素怕是連百分之一都不到,才讓你撿了這條小命回來。」羅泰一邊在火上翻轉著他的利刃一邊道。
長安怔了怔,心想:難道我咳血不是因為傷到了肺,而是因為中毒?
「師祖,你這番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不過也無所謂了,將死之人,隨你怎麼折騰吧。」長安依舊十分虛弱,這番話倒也算得她的真心話。
「你就不問問鍾羨的情況?如此寒夜,脫下自己的棉襖裹住你,自己穿著褻衣抱著你在雪地里跑,不是一般關係的人能做出來的事吧?」羅泰目光詭譎道。
「鍾羨?呵……」長安無力地笑,「在別人眼裡,他是金尊玉貴的太尉之子,可在我眼裡,他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毛頭小子罷了。點滴交情便願以命相抵,愚不可及。他在我心中的地位,連師父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師祖,您若想通過折磨他來折磨我,對不住,恐怕您會失望的。」
羅泰皮笑肉不笑地眯了眯眼,起身來到床沿上坐下,一邊伸手扯開長安的衣襟一邊道:「誰說我要通過折磨他來折磨你?誅心固然有趣,但戮身,更加痛快。」
長安沒有掙扎,以她現在的狀況,掙扎也不過是讓自己多受點痛苦罷了,無濟於事。
「你知道,治療你這樣的貫穿傷,什麼樣的方法最有效嗎?」羅泰一邊用利刃割開她傷口處的布帶一邊問,動作毫不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