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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她心中一團亂,對麗香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麗香下去之後,她轉身撲在床榻上,卻是怎麼也哭不出來了。
半個月後,益州劍川。
深夜,漱玉樓下的門突然被人砰砰一頓砸,鍾羨和長安幾乎是瞬間驚醒。
樓下守衛打著哈欠一般去開門一邊問:「誰啊?」
門打開,外頭頂風冒雪而來的內侍臉都快凍變形了,進屋跺著腳道:「快去把龑朝的小太監提溜下來,陛下要見他。」
長安在樓上聽了,連忙開始穿棉襖,鍾羨想下床,長安道:「別動了,外頭冷。我也不是裡面沒穿衣服。」
「如此深夜,他為何突然召見你?」鍾羨臉朝著床榻外面,顧慮重重。
長安一笑,安慰他道:「別擔心,說不定是好事。」
鍾羨不敢回頭,他聽著外頭虎嘯般的風聲,道:「外面太冷了,你把我的棉襖也套上,別凍病了。」
長安聞言,也不客氣,真的將他的棉襖套在自己棉襖之上,穿得跟個鼓鼓的大包子一般。堪堪收拾好了下床,守衛也到了樓上。
長安跟著那內侍頂著風雪往贏燁的寢殿跑,天黑路滑,一路上摔了好幾跤,幸好穿得厚,所以也沒多疼。
到了贏燁的寢殿,內侍自動退下,長安行完禮,半晌不聞聲音。她偷偷抬頭一看,見贏燁披頭散髮地坐在床沿上,一肘支在腿上,手裡拿著嘉容做的那隻香包放在鼻端,閉著眼不動不語,不知在想什麼。
長安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遂也不敢去捋虎鬚。他不語,她也不開口,兩人就這麼一坐一跪,相對沉默著。
「跟我說說她的事。」良久,贏燁忽然道。
長安一直全神貫注著,聞言,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陛下想聽皇后娘娘哪方面的事?是生活瑣事,還是與您有關的事?」
「什麼都好,只要與她有關。」贏燁依然閉著眼。
「嗯……皇后娘娘並沒有瘦,至少在奴才離開皇宮時,她還是天天好吃好睡的。她說她瘦了您會心疼,所以她一定不能瘦。皇后娘娘性格很好的,就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從來不會記在心上。她總是待人真誠,很容易相信旁人。奴才告訴她宮裡的人不可信,她才懂了要提防旁人……」長安一邊回憶一邊娓娓道來。
不知何時,贏燁的眼睛睜開了。他看著虛空,眼神卻很專注,就仿佛那裡並非空無一人,而有他的所愛一般。
「……皇后娘娘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跟奴才說她和您的事的時候了。她說陛下您喝醉了酒會唱歌,唱得可好聽了,可是清醒的時候卻又不會唱。有一次她逼著您唱,您一開口將院中的鳥雀都驚飛了,害她笑了半天。她說您的掌心有繭子,每次牽著她的手散步都會磨痛了她的手,可她從來都不會告訴您,因為您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她,捨不得讓她受一丁點傷害,她怕您知道牽她的手她會痛,以後就再也不敢牽她的手了,而她卻那樣喜歡被您牽著手。她還說,您征戰天下就是為了讓她活著時能住在帝王家,身後能去神仙府。可是直到與您分開了,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多餘了,她的帝王家和神仙府從來都只在您身邊,沒有您,任何地方對她來說都是人間煉獄……」
「別說了。」贏燁再開口,聲音都發了顫。
長安故意裝作沒聽清,問:「陛下您說什麼?」
「我叫你別說了!」贏燁怒吼,吼完猛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一旁拿起刀架上他的長刀。
長安:我擦!難不成我用力過猛了?
這時候她再不敢呆在原地裝傻了,忙連滾帶爬地躲到牆角,準備如果贏燁要來劈她,就要放她救過嘉容的殺手鐧來保命了。
沒想到贏燁拿刀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為了劈她,而是為了拆家。
他的頭髮果如嘉容描述的一般濃密粗硬,這般散著的時候,就跟個黑毛獅王一般,一頭舊傷難愈,暴躁狂怒的獅王。
長安看著他在那一邊發出憤怒痛苦的低吼一邊將那把殺人無數的長刀揮舞得虎虎生風,而殿內的一切家具都在刀鋒下碎成碎片四下飛濺,她心中在害怕之餘,忽然又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一個男人在失去自己深愛的妻子時是什麼模樣。一個女人若能被一個男人這樣深愛,會是什麼感覺?嘉容和贏燁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她好想知道。
當殿中再無東西可劈時,贏燁拖著刀向牆角的長安走來。
長安拼命往牆角里縮,畏懼道:「陛下,您別衝動,奴才只是按您的吩咐將皇后娘娘的事情說給您聽啊……」
贏燁並不想殺她,他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將她拎起來,繃緊了腮幫子道:「就是磨痛了手都不捨得告訴我的她,如今卻寫信給我,說她手上生了凍瘡,很疼,讓我給她寄膏子。你告訴我,慕容泓到底給她營造了一座怎樣的人間煉獄,才逼得她不得不這樣來向我示弱求助?」
長安抬頭,借著殿內燈光看清他臉的那一剎那,她呆了。
贏燁臉上有淚,這男人……他竟然哭了。就因為嘉容手上生了凍瘡,這個驕狂鐵血,仿佛是鋼鐵鑄就一般的男人,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