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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慕容泓微微笑,明艷萬端的,道:「皇后不愧為丞相愛女,此計甚好。」
他明明笑得溫和自然,然落在趙宣宜眼中卻不知為何讓她渾身一陣發冷。她強忍著心中的不安,也微笑道:「能為陛下分憂是妾之榮幸。」
慕容泓端起茶盞,剛拎起杯蓋,卻又放回桌上,對趙宣宜道:「還有一事,方才朕來時看到陶美人與眾嬪御在花園內蹴鞠,此乃好事。朕耽於政務,鮮有時間顧及她們,而蹴鞠既能助她們消磨時間,亦有益於身心健康。然蹴鞠也是需要技巧的,若是玩法不當,容易受傷。朕曾聽知行說起外頭市井中有專擅蹴鞠的女子,你去向太后請示,可否讓這些女子進宮來教嬪御們蹴鞠?若是太后有異議,你就說此事是朕允許的。若是太后同意,此事就交由知行來辦。」
趙宣宜答應後,慕容泓便未再多留,起身回長樂宮去了。
秀樾進來收拾茶盞,發現茶杯還是滿的,多嘴道:「咦?陛下怎麼茶都未用一口就走了?」
趙宣宜道:「本也不是來喝茶的。」皇帝一方面不同意父親立趙合為世子,一方面卻又讓太后有更多接觸趙合的機會,此乃何意?莫非,他也懷疑趙合與太后的關係?又或者,其實他已經知道了?
趙宣宜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兩難之境。她從皇帝的言行中察覺到了危險,希望能保住家族的她本應將此事去告訴她的父親。可是,關於趙合的身世,父親一直說他與她一母同出,她又怎能無憑無據地將自己的猜想當做事實說出來?而且還是這樣會為家族帶來滅頂之災的事實。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的猜測是正確的,父親承認了,並且因為父女之情沒有怪罪於她,那太后萬一知曉了此事,能留她活口麼?她若是皇帝的親生母親,自能有恃無恐。可她只是皇帝的姑母,若被皇帝抓到這樣一個大把柄,還有何顏面繼續在太后之位上坐下去?
她若失去了皇后之位,還有趙氏家族,而太后若是失去了太后之位,還剩什麼?她勢必會為此不顧一切。
到底該如何選擇,才是萬全之策?
午後,甘露殿外殿,司隸校尉謝雍站在殿中,看著慕容泓坐在窗下給貓剪指甲。
那貓有著一身黃白相間水潤光滑的皮毛,一灘水似的癱在皇帝的腿上,眯著一雙琉璃般通透,卻也因為太過通透而顯得有些冰冷的眸子看著他,讓人心中頗有些不自在。
殿中除了慕容泓那雙執著剪刀的手,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一般,就連宮人的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靜得謝雍能聽見自己胸腔內心臟跳動的聲音。
「當年李儂在任上時,這司隸校尉於朕而言就形同虛設,如今換了謝卿上任,情況似乎也並未有什麼改善。」令人窒息的安靜中,慕容泓忽然開口,雖是聲音不大,卻也驚得謝雍微微一顫。
他看了看眉眼不抬的慕容泓,請罪:「是臣辦事不力,請陛下恕罪。」
「你能有此覺悟,還算是有自知之明。若是給朕裝糊塗,朕就不會如此輕易地恕你之罪了。」慕容泓給愛魚剪完了指甲,讓長壽把愛魚抱走,自己起身淨了手,一邊用棉布擦手一邊回過身對謝雍道「朕最近得到線報,朝中有人賣官鬻爵收受賄賂。大龑建國不足三載,正是積基樹本的關鍵時期,出不得一點差池。本固枝榮,姑息養奸,於這等腐蝕根本的蠹蟲,朕不但要查,而且要殺。替朕查察奸宄,是你司隸校尉的職責,以後這等消息,朕希望能第一時間從你的秘折上看到,而非是從朕的線報口中聽到,你明白朕的意思了麼?」
謝雍俯首道:「微臣明白了。」
「去查,半個月之內,朕要看到結果。」慕容泓道。
「是。」謝雍領命,欲退下了。
「謝雍,兗州山陽郡郡丞之位又空出來了,你,不會想去補這個缺吧?」慕容泓忽然看著他意味不明道。
謝雍:「……」
「臣不想。」他莫名所以,只是本能地回答。
「不想就好,退下吧。」慕容泓轉身向內殿走去。
謝雍出了宮,心事重重。
他是靠丞相的勢力爬上這個位置的,所以遇見難事,第一反應也是去找丞相商量。可皇帝的最後一句話就像一根刺一般,正扎在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上,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抬頭看看暮色將沉,他決定還是先回家去,將頭緒理清楚了,明天再說。
謝雍回到自家宅邸,他夫人馮氏從屋裡出來迎他,身後還跟著尹衡。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尹衡上來行禮。
其實他與謝雍的嫡次女尚未成親,只不過下了聘也定下了婚期罷了。但他儀表堂堂能說會道,是故嘴甜一些倒也不顯得油嘴滑舌,反而很招馮氏的喜歡。至於謝雍,反正這門親已經定下了,如無意外也不會有變故,他願意叫,便叫吧。
「你怎麼過來了?」謝雍問。
尹衡禮儀周到地讓著謝雍往屋內行去,道:「小婿的同窗已到任地,給小婿寄了許多當地的土特產過來。小婿看著還行,便送些過來讓岳父岳母嘗嘗。」
「你有心了。」謝雍心中有事,便隨口說了句。
馮氏一共為謝雍生了三女一子,長女已嫁,么女還未及笄,兒子才八歲。是以馮氏讓尹衡留下用晚膳,桌上也不過就她與麼兒還有謝雍陪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