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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頁

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他感覺自己在等,卻不知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他心裡並不希望長安過來跟他告別,此刻看到她,於他而言是一種煎熬,莫大的煎熬。

    兗州之行,她比鍾羨更危險。鍾羨不過是帶著使命去的,而她卻是帶著野心去的。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野心更容易讓人自尋死路?

    他同意她去兗州,同意她的計劃,與同意她去赴死別無二致?

    可他怎麼能同意讓她去赴死呢?

    只因為她有可能成功,只因為此事除了她之外無人敢做,無人能做,只因為,他真的需要她去。

    他終究是為了他的帝位權力,他的復仇大計,以及他的江山社稷,捨棄了她。

    他為了他不得不要的,捨棄了他一心想要的。

    想到這一點他的頭便痛得似欲裂開,再看不進半個字去。

    他霍然站起身,來到窗前打開窗戶,向夜色荼蘼的窗外看去。

    今夜有月,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灑在園子裡,如霜似雪。這樣的良辰美景,往昔總能激起人心中的詩情畫意,而今夜,卻刺得人雙目澀痛,淚意橫生。

    即便知道根本不會有人瞧見,慕容泓還是繃著臉強硬地忍下了那股淚意。自他兄長去後,他放棄了許多,如今也依然在放棄著。但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第一個放棄的,是他曾經的軟弱和哭泣的權力。

    他喜歡粹園的那片薔薇,於是讓人移植了幾株到他的窗下,而今正是花季,夜色也遮掩不了它花枝招展的風情。

    慕容泓無情無緒地看著橫斜在窗口的那枝半開薔薇,甚至連自己為何會喜歡上這些薔薇都不敢去想。

    目光放空之後,透過繁茂而婀娜的花影,他忽然看見不遠處似乎亮著一盞燈籠,看那高度,應是被人提在手上的。

    是什麼人站在那裡?

    慕容泓頓了一頓,欲喚人前去查看,然而還未回身,心中卻又是一動。這樣近的距離,這樣好的月色,他只要撥開他眼前這一叢遮擋視線的薔薇,就能看出是誰挑燈夜站。

    他伸出手去,猶帶著墨香的手指剛剛觸及那柔軟卻暗藏尖刺的枝葉,卻又停住。

    那個位置,無論是殿前的守衛,還是巡邏侍衛,都能看得見的。

    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不是說對他沒感情嗎?那為何又要站在那裡呢?

    她站在那裡多久了?她在看什麼?她在想什麼?她想……看到什麼?

    慕容泓手僵在半空中,心中原本還未平息的痛又清晰而強烈地翻湧起來。

    原來他的軟弱還放棄得不夠徹底,至少在她面前他還是會軟弱。他軟弱到連撥開眼前這叢薔薇的勇氣都沒有。

    他害怕再也見不著她,然而在還能見著她的時候,他又怕見著她。什麼叫天人交戰,慕容泓在這一刻算是體驗了個淋漓盡致。

    斜對面,長安收回目光垂下雙眸,默了一瞬,便提著燈籠轉身離開了。既然他也不想相見,正好省卻了她的這番遲疑和觀望,反正她也不知,見了面到底該說些什麼。

    慕容泓自我厭棄了片刻,一抬眸,發現那盞燈籠居然不見了。他心中一抽,不及多想便猛的伸手撥開了那叢薔薇枝葉。

    靜夜中這番動靜不可謂不大,卻並沒能換來離去之人的一個回眸。

    慕容泓看著長安在月光下漸行漸遠的背影,感覺著手掌和手腕上傳來的細密而尖銳的痛楚,一時間竟分不清此刻按在尖刺上的,到底是他的手,還是他的心。

    第312章 投親不成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太尉府後院已經忙碌起來。

    鍾夫人手中捏著帕子,眼眶泛紅地看著管家鍾碩指揮著下人將一口口紅木箱子都抬到後門外去裝車,不時地提點兩句。

    鍾羨收拾好後來到後院,見此情狀,一時目瞪口呆。

    「娘,您這是在做什麼?」他來到鍾夫人身邊。

    鍾夫人見是他,道:「都是你吃穿住行要用的一些東西,秋裝和冬裝還未來得及做,到時候做好了再給你送去。」

    鍾羨無奈道:「娘,這些東西我可以到了兗州再添置,何必千里迢迢地帶去,既耗人力,還拖慢我的行程。」

    「那能一樣嗎?兗州那是人趙王府的地界,有什麼好東西也早被趙王府搜刮去了,哪兒輪得到你?娘給你帶的都是最好的,每個箱子上都貼著條子,你到了兗州之後讓人先把那些藥材拿出來好生放置,別糟蹋了。別的好買,這些上品的藥材,你有銀子也地兒買去,知道麼。」鍾夫人道。

    「藥材?帶藥材做什麼?」鍾羨愈發不解。

    鍾夫人道:「都是補藥,你新官上任,又離家甚遠,沒人照看著你,必然辛苦。我讓廚下的杏姑跟著你去,她擅長做滋補藥膳,到了兗州,這些補藥都用得上。」

    「娘,我是去上任,還帶一堆伺候的,這……讓人看著像什麼樣子?」鍾羨為難道。

    「哪來的一堆伺候的?加上耿全他們也不過就二十餘人罷了。你還說,憑什麼姚景硯他們能留在盛京,你就偏得外放啊?還去兗州那麼遠的地方,就不能讓你爹上道摺子,請陛下將你也留在盛京嗎?哪怕沒知州這麼高的官職咱們也無所謂,反正你還年輕,這平步青雲也未見得就是什麼好事。我本還想著等你考完試就著手給你尋摸親事的,可你這一去,少說也得四年……誒,這在任上能請假回來成親嗎?」鍾夫人絮絮叨叨地越說越傷感,忽然想起這個至關緊要的問題,一時又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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