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言•宮斗 >女宦 > 第637頁

第637頁

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此行考驗的不是他們慷慨赴死的勇氣,朕要的是他們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證鍾羨的安全。」慕容泓道。

    「可是,他們都肯為自己的差事不計生死,還不算最大限度麼?」褚翔疑問。

    慕容泓扶額,將名單遞給他道:「先下去吧。」

    褚翔邀功不成,一臉鬱悶地出去了。

    慕容泓看著書桌上的筆架,陷入了沉思。

    他並不擔心鍾羨說服不了鍾慕白,他了解鍾羨,只要有信念支撐著他,不管是在口舌上還是在行動上,他都能做到所向披靡。

    他擔心的,是他去兗州之後的境遇。正如長安所言,不管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鍾羨在兗州出事。

    然而鍾羨此番去兗州,武力已經不能算是一種保命手段了,因為如果劉璋真想殺他,要多少高手,才能將他從劉璋十萬大軍的圍困中救出來?要緊的,還是隨機應變的能力和趨利避禍的謀略。就這一點而言,他身邊確實沒人比長安更合適。

    可是,讓長安與鍾羨一起去兗州,如若有個好歹,他會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他的兄長,他的侄兒,他留不住他們,但他至少還見到了他們的最後一面,知道他們是如何死的。

    而長安呢,她會在兗州遭遇什麼?她的女子身份會為她帶來何種厄運?她是否曾被殘酷地虐待過?她是怎麼死的?……這一切的一切,他都可能一無所知,而且永遠都不得而知。正如他此刻對他父親死因的困惑一般。

    想到痛苦之處,他又忍不住自我懷疑:這個決定是對的嗎?為了一個劉璋,拿鍾羨去冒險,值得嗎?兗州,他是否可以先放一放,等他有了相當的實力,再去動他呢?

    然而,劉璋會安分地等他羽翼漸豐嗎?他不會,之前是趙樞和鍾慕白等人替他理政,他還有所收斂,而眼下他親政了,他只會越來越咄咄逼人。他的父親劉敬當初倚老賣老,不聽先帝指揮中了敵軍的埋伏,搭進去三萬多將士的性命不說,他自己還臨陣脫逃了。這樣的人,劉璋居然還有臉讓他追封,那道請求追封的摺子,在他看來,與戰書無異。

    而這封戰書,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社稷與私情,他只能二選其一。

    次日在朝上,鍾慕白一改昨日堅決反對鍾羨去兗州做大司農丞的態度,稱一切但憑皇帝做主。而兗州本就無人肯去推行軍田制,如今鍾羨主動請纓,慕容泓自然也沒有不應的道理。但因為兗州如今沒有知州能配合大司農丞推行軍田制,所以慕容泓沒有應鐘羨所請封他為兗州大司農丞,而是封他為「權知兗州州事」,也就是兗州的新一任知州。

    通常來講,一個進士要爬到知州的位置,就算是步步高升一帆風順,也至少需要十多年的時間,就算是狀元也不例外。

    故而此番慕容泓打破常規將鍾羨直接擢升為知州的決定還是引起了一些朝臣的反對。

    面對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慕容泓只消笑容可掬地回上一句「朕也知鍾羨經驗不足,若愛卿願意代他前往,朕求之不得」,然後那些質疑的聲音就統統消失了。

    鍾羨初定於四月初離開盛京前往兗州上任。

    三月底的一天夜裡,慕容泓照例在甘露殿批閱奏摺。長安為他端來一盞熱茶。慕容泓恍若未覺。

    「陛下,您要避著奴才到什麼時候?」長安有些無奈道。

    「朕何曾避著你?」慕容泓眉眼不抬。

    長安道:「陛下,郭晴林死後第三天,奴才早上醒來時,發現屋裡滿地蜈蚣。就是當初在華錦苑咬鄭新眉的那種紅色蜈蚣。」

    慕容泓拿著奏摺的手一僵,猛然抬起頭來,滿目驚色。

    「事到如今,您應該明白,奴才安全與否,從來都跟奴才在宮裡還是在宮外沒關係,跟奴才離您近還是離您遠沒關係,只跟奴才的自保能力有關係。為何會如此?因為您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保護奴才,不管奴才是在宮裡還是在宮外。」長安看著他,字字肺腑「兗州是龍潭虎穴,是刀山火海,一旦進去了,就可能無法全身而退,這一點,奴才知道,鍾羨也明白。但是他與奴才為何還是一心想去?不為別的,就為了終有一日,您能有這個能力去保護您想保護之人。您能像一個真正的帝王一樣,撫定內外再無掣肘,如此,當您在太廟面對您父兄和您侄兒的牌位之時,您才能問心無愧。」

    慕容泓痛苦地別過臉去。

    「通過這幾個月與劉光初的相處,奴才對趙王本人,以及對趙王府那邊的情況,比朝中大多數人都要了解得詳細透徹。趙王手下並非鐵板一塊,您讓奴才與鍾羨同去,奴才保證把兗州這潭水給您攪渾了。待到這潭水渾了之後,是要渾水摸魚,還是釜底抽薪,都隨您。」長安著意咬重了後頭幾個字眼。

    慕容泓回過頭來看她,糾結痛苦的目光中泛起一絲鮮血淋漓般的堅忍。

    長安迎著他的目光,愈發低聲道:「陛下,您將劉光初召來盛京之時,就存了讓兗州改朝換代之心了吧?只要您點頭,此番,奴才就去幫您把這個心愿了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慕容泓喑啞著聲音開口。

    「知道。就看您敢不敢,願不願,信不信奴才了。」長安眼神沉凝而堅定道。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