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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那陛下就以要一同追封七王先祖的名義將此事先壓一壓。前幾日陛下不是說要開始推行軍田制麼,不防先將此事提上來,若是趙王在此事上能全力支持陛下的政策,以兗州百姓的生計換一個封號,這筆交易陛下不虧。而他若是與朝廷配合不佳,陛下便有理由將他請封的摺子一壓再壓了。」無囂提議。
慕容泓想了想,道:「禪師此計可行。只不過,朕現在擔心的是,自建朝後,派往兗州的兩任知州都不得善終,若第三任還是如此,朕要如何向滿朝文武交代?」
「那就派個他輕易動不得的人過去,若是此人還是不能倖免於難,陛下要討伐趙王,也能在朝中獲得支持。」
「禪師將此事想得太簡單了,背景深厚之人,誰不知道兗州就是個龍潭虎穴,輕易怎肯以身犯險?若朕硬要派人過去,到時萬一出了差池,他背後的勢力是會怨恨趙王,還是怨恨朕,難下定論。」慕容泓道。
「既是如此,陛下就只能等到殿試過後,看看能否有那不怕虎的初生之犢了。」無囂意有所指道。
無囂離開後,慕容泓踱到窗邊,看著窗外出神。
在他親政之前,這樣的場景常有,自他親政之後,長安卻幾乎不曾見過他再有這樣的動作。不知今日,又是為何?
踟躕了一陣,長安屏退殿中眾人,走過去輕聲問:「陛下,方才您與無囂禪師所議之事,您真的已經決定了麼?」他與無囂一問一答,旁人看著,不過是他在向無囂請教,而無囂在幫他出主意而已。然而在長安看來,他分明是在誘導無囂說出他想要的答案罷了。因為不清楚無囂的來歷,所以她目前猜不透他為何要與無囂演這場戲,然而今天他與無囂的這番談話中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她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有趙王輕易不敢動的深厚背景,又有成為不怕虎的初生牛犢潛質的人,目前朝中除了鍾羨之外,不做他想。
然而派鍾羨去兗州,這原本就是柄雙刃劍。一方面,慕容泓固然可以借鍾慕白的勢力壓制劉璋,但另一方面,若是鍾羨有個好歹……他可是鍾慕白的獨子,他若遭遇不測,鍾慕白就絕了後。一個絕後又手握兵權的太尉,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說不準。
「你還記得李儂嗎?」慕容泓不答反問。
「記得,您當初將他發配去了兗州。」長安記性甚好。
「他失蹤了。」慕容泓道,「他與他可能探知的、朕要他探知的真相,一起失蹤了。」
「兗州,早已不在朕的治下。」慕容泓手握窗欞,白皙通透的手指透出玉石一般的色澤和硬度。
長安明白,他要對付劉璋,他就必須得到鍾慕白的支持。而目前看來,鍾慕白也是最有希望被他拉攏的,因為在他尚未親政的這兩年,鍾慕白曾對他無禮過,但畢竟不曾真刀真槍地逼迫過他。不管多少,他終究還保留著一份為人臣子的自覺和忠誠。
她抿了抿唇,道:「陛下,您若真的決定派鍾羨去兗州,請您恩准讓奴才與他同行。」
慕容泓身子僵了僵,驀然回身看著她。
「鍾羨此番前去,能完成您交予他的使命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至少也得讓他活著回來。奴才知道您若派他前去,定會給他足以自保的官職和護衛,他自己也有相當的武力和智慧。但是,正因為如此,趙王他們若想害他,必會使出最陰狠最毒辣最不易被人察覺的手段。鍾羨或許能防明槍,但他沒有擋暗箭的經驗,奴才有,奴才去幫他擋。只要奴才不死,必不會讓他折在趙王手裡。」長安道。
「朕不同意。」慕容泓轉身走到一旁,背對她。
「陛下……」
「朕做不到!」慕容泓握緊了雙拳截斷她的話。
「陛下,您擔心奴才會回不來?」長安轉到他面前,看著他道「若是您覺得連奴才都可能有去無回,那鍾羨呢?憑心而言,您真的希望他死嗎?再者,即便是他主動請纓,鐘太尉必會反對,而您若是應准,他在兗州出了事,焉知鐘太尉就不會恨您勝過恨趙王呢?」
慕容泓目光糾結。讓鍾羨去兗州,本就是無奈之下的冒險之舉,他原本就沒有多少把握,若非劉璋一再挑釁,而兗州的位置又太過要緊,他根本不會出此下策。若再搭進去一個長安,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朕做不到,朕做不到。」他雙手扶著椅背,面色痛苦地低下頭去。
「陛下,您還記得那次鍾羨與慕容珵美一同進宮來看您,慕容珵美建議先對付擁兵自重的開國大將,解決民生問題,而鍾羨則建議朝廷應該先恢復科舉。他們兩人走後,您問奴才贊成誰的建議?奴才說奴才贊成鍾羨的建議,因為若是恢復科舉,他便能通過科舉入仕,而您,就能派他去兗州對付劉璋了。當時您說您對奴才另眼相看,是因為從未見過像我這樣善於為自己挖坑的奴才。奴才當時沒想明白,現在倒是能領悟您這句話的意思了。怎麼反倒是您,那時候能想明白的事,如今卻又想不明白了呢?」長安問。
「此一時彼一時。」
「奴才的命,並不比鍾羨的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