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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鍾羨目光在她袖口微微一凝,抬頭看著她問:「現場有鄭家子弟行兇的證據?」
長安:「……」她確實擔心兇案現場先被旁人發現的話,從輔國公府的人身上掉下的那枚香囊會被有心人拿走從而使輔國公府逃過一劫,所以才想讓鍾羨儘快控制住兇案現場,在官府的人到來之前負責保護現場,待官府的人到現場之後,還可以作為他們取證的旁證。有太尉公子在一旁親眼看著,官府的人便不敢在物證上做手腳。
但,鍾羨沒道理會突然這麼問啊。這根本不是聽到她那番陳述之後應該產生的正常反應。
她看著鍾羨有些發怔。
鍾羨卻沒再多言,只微微垂下眼瞼,道一聲:「交給我吧。」說著轉身走了。
長安看出他情緒明顯低落下去了,有些不能理解。疑惑間眼前忽浮現出方才她抬手整理頭髮時,他的目光曾在她袖口停駐過,她當即撩起袖子一看。
袖底粉色的鑲邊上有一點殷紅。
方才她動作雖快,但還是讓袖口沾上了劉瞻的一點血跡,而鍾羨,他發現了。
第292章 人情債
豐樂樓發生命案,趙合的生辰宴只得草草結束,所有前來參加宴會並與劉瞻有過接觸的人都被帶走問話。姚景硯與狄淳看完熱鬧,也辭別鍾羨與長安各自回家,鍾羨與長安功成身退,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這深秋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長安抬起臉眯著眼,若無其事地問:「文和,這街上都有些什麼店鋪,你知道嗎?」
長安說這話時兩人正好走到一座牌坊下面,鍾羨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牌坊下的石獅子旁邊,將她困在他與牌坊基座之間,低聲問:「為什麼殺人?你知道了他們替考之事,那麼只要將此事揭露出來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殺人?」
「揭露出來,然後呢?」長安不答反問。
「收集證據,抓人,審訊……」
長安無奈地別過臉看了眼遠處,又回過頭來看著鍾羨道:「收集證據?怎麼收集?叫誰收集?京兆府?京兆府尹是丞相的人,你確定此事最後不會演變為丞相與世家之間的一場權勢交易麼?或者你可以叫你父親插手,能藉此事打擊整個文官集團與世家勢力,想必你父親很願意去做的。可若是他們聽到風聲棄卒保車然後再反咬你父親一口呢?」
「大部分赴宴的人都看到鄭道晗與劉瞻一起離開了,豐樂樓的傳菜侍者親眼目睹了鄭道晗與劉瞻一起上了四樓。鄭道晗因替考之事與劉瞻發生爭執並且毆打了他,劉瞻手裡那枚香囊是從鄭道晗身上掉下來的,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鄭道晗辯無可辯。他會被抓,被刑訊,不是因為替考,而是因為殺人。但是,他為什麼要殺劉瞻呢?他們相識,並且關係不錯,否則他也不會讓劉瞻幫他去找代筆之人。只要深挖殺人動機,替考之事便會浮出水面。沒有人需要為此事付出不必要的代價,你,你父親,所有不願意輕縱此事之人,包括陛下,都不需要,只除了劉瞻。」長安看著鍾羨的眼睛,「你若覺得他罪不至死,覺得我亂殺無辜,我認。但我絕不會認錯。我犯法了,但我沒有做錯。」
鍾羨的眼神明顯地痛苦起來。
「其實你心裡都明白的,所以,為何會有此一問?」長安問他。
鍾羨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下頜緊繃地看向別處,不說話。
長安垂下眼瞼,道:「我說過的,我們不適合做朋友。」
「根本不是這個問題。」鍾羨忽然道,「我只是覺得……為什麼總是你?為什麼這樣的事總是你在做?豐樂樓里那麼多人,但凡只要有一個人看到你進過那個房間,你就會……」就會死的。
「我就會連累你。」長安面色平靜地接過他的話,「我不會連累到陛下,但是會連累你。」如果她被抓了,女子身份一定會被揭穿。她自然不會主動供述她就是慕容泓身邊的太監長安,而鍾羨在知道她是女子後,以他的為人,也會竭盡全力撇清她和太監長安之間關係,那麼一切的責任,他只能自己擔下。
在動手的時候,長安就想到了這一點。
但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所以,她寧願冒著將自己和鍾羨都折進去的危險,也要動手。
鍾羨沉默了。
「所以,別同情我,別為我感到心有餘悸,我故意的,我本就是專門做這種事情的人。你看到的只是我袖口上的一點紅,你沒看到我身上其實就像你這件錦袍一樣,早已是大片大片的紅色了。所以,我真的不在乎多這一點紅色。我沒有家人了無牽掛,每多活一天,都像撿到兩個半天,即便犯了事,也不過一死而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然而除了連累你,我卻不能為你做更多,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配有朋友。」長安道。
「是我的錯。」鍾羨忽道。
長安疑慮地看著他。
「當年,我若是在你摔在我馬下之時就帶你離開,你不會變成這樣。」
長安笑,道:「那時你那般討厭我,又怎會帶我離開?你沒必要為我感到不值得,真的,說到底,我們的奮鬥目標其實是一樣的,殊途同歸而已。不同只在於,你學問比我好,格局比我大,你會是陛下的能臣良將。而我,說好聽一點是他的良弓,說難聽一點便是他的走狗。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個結局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到哪兒都逃不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