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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他頓了一下,俯身用食指勾住那截細繩往外拉,一枚刻著繁複圖案的銀質令牌出現在他面前。
他注視著那塊令牌,半晌,長睫微垂,依然用食指將那枚令牌輕輕推回它原來的位置,只露一截細繩在外頭,與方才絲毫不差。
來到榻邊,他用棉布小心地將長安傷口處的滲液吸乾,然後給她抹上藥,剛剛拉好衣袖,長安一個翻身,又躺平了。
慕容泓見她在他殿中竟能睡得這麼沉,方才因令牌而生出的那點小小的不愉快頓時也煙消雲散。
他想著手肘並非是容易受傷之處,除非是猝不及防的摔倒,才會用手肘去撐。而如果是摔倒的話,傷的就絕不會只有手肘這一處。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爬上榻,將長安腿部的毯子輕輕掀起,然後看到一雙柔白細嫩的小腳。他近乎本能地別過眼,雙頰又是一陣發燙,心中卻想:這樣小的足,好在假扮的是還未長成的小太監,若是假扮男子,只怕輕易就會讓人給拆穿了。
雖是非禮勿視,但他想著要為她檢查傷口,而且定然是會對她負責的,所以穩了穩心緒之後,他還是回過臉去,將她的褲腿一點一點往上卷。
腳踝玲瓏,小腿細得過分,卻又不是皮包骨一般的病態,膚質雪白潤澤,給人的感覺,真的便如軟玉一般。
第一次這般親近一個女人的身體,慕容泓靦腆得數次難以為繼。然而,當他終於看到她膝上那大片的傷口時,一切旖旎的心思都沒有了。
他心中唯剩了一個念頭:幸好方才沒讓她跪。
傷口雖然也讓他噁心,但到底沒在出血,他還可以勉強接受。
拿過一旁的細棉布,他照例先清理傷口上的滲液。但可能創面太大,他動作雖輕,還是讓長安覺著疼了。
長安皺了皺眉頭,雙眼掙扎著睜開一條縫,朦朧間只見一個人影在自己身邊。她意識尚未清醒,身體卻比意識先一步做出了自保反應。她忽然抬起右腿對著慕容泓當胸就是一腳,與此同時手快速地伸到枕頭下去一摸,她睡覺時習慣把鐵盒子放在枕頭下防身。
一摸之下,卻只抓到了自己披散的頭髮,別說鐵盒子了,她根本連枕頭都沒有。
這下她徹底清醒了,坐起身一看,才發現自己在慕容泓榻上,而慕容泓早被她踹到榻沿下去了。
入秋了,幾天前榻前的地磚上就鋪上了厚厚的栽絨地毯,慕容泓左肩著地,倒是沒摔多疼,只是左邊腳踝在腳踏的尖角處磕了一下,有些疼。
他胳膊支在地毯上,曲起左腿往疼痛處看了一眼,卻看到鮮血正從創口慢慢滲出。血液特有的殷紅色澤如刀子一般刺入他的眼球,然後他的眼球便被鮮血淹沒了,眼睛睜得再大,除了漫天漫地的殷紅色,再看不見其他。
突然間,這殷紅色便如霧氣又如泥漿一般地涌動起來,化出十幾個鮮血淋漓的人來,他們或者被割鼻挖眼或者被開膛破肚,最小的那個被剝了皮……
悲劇重演噩夢再現,那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身處這般煉獄的慕容泓被絕望與恐懼緊緊地攫住了心神,再多加一分壓力便可能崩潰。
那些殷紅色的人蠕蟲般地在滿地鮮血中掙扎著向他爬來,失了舌頭的嘴唇張合著,聲音卻清晰無比:「二公子,我們都是為了保護你,都是為了保護你……」
慕容泓想逃離,但無論他轉向哪一個方向,看到的都是一樣的畫面,耳邊的話語聲如海浪般層層疊疊翻湧不休,吵得他頭痛欲裂。他驚懼地用手捂住耳朵,而這時他的腳踝卻突然被人抓住了。他下意識地低下頭一看,兄長的副將韓友山一手抓著他的腳踝,正努力地想抬起頭來看他。他脖頸上那道因為自刎而造成傷口像張大嘴一般張著,血如泉涌,將他的鞋子都打濕了。他一直抬不起頭來,就一直使勁地往上抬,後來只聽「咔嚓」一聲,他的頭終於仰起來了,後腦勺枕在了他自己的背上,創口處露出一截斷裂的白慘慘的頸骨。
他還在看著他笑,道:「二公子,煩請您轉告大將軍,末將終於……幸不辱命。」
慕容泓眼前一黑,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長安還在奇怪自己怎會如此輕易地在慕容泓榻上睡著,而且還睡得這樣沉,就算在她自己房裡,她也向來警醒得很。難不成是因為覺著這裡比她自己房裡更安全?睡在一個對她有想法的男人床上能算安全嗎?也許,是她遊了太長時間的泳,實在太累的緣故?又或者,是大姨媽要造訪了?
低頭看看自己被捲起的褲腿,再看看放在床頭的藥膏,她明白方才慕容泓恐怕是想為她上藥,誰知被她一腳給踹下去了,這回只怕又要受他一番痛斥。
長安等了半晌,見榻下始終沒動靜,忍不住探過頭去一看,發現慕容泓暈在地上,登時嚇了一跳:擦!不會磕到頭了吧!
「陛下,陛下?」她下了榻,腳掌踩在地毯上感覺軟綿綿的,心想在這樣的地毯上應該不至於磕到暈過去啊。
長安眼睛四處亂瞄,目光忽被慕容泓腳踝上那抹鮮紅吸引。他皮膚白,是故雖然只出了一點點血,一眼看上去也刺目得很。
看看那個細小的創口,再看看慕容泓緊閉的雙眼,她垮下肩,暗道:不是吧,這點血也能暈?!
她先用床上那塊細棉布將慕容泓腳踝處的鮮血止住並擦拭乾淨,然後將他折騰到床上躺好,給他的傷口上了點藥,給自己的傷口也上好了藥。一轉身發現軟榻上放著一套太監服飾,她忙抱了去他的淨房裡換好,只是沒有裹胸帶,總感覺像是出門沒戴文胸一樣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