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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鍾羨怔了一怔,抬起頭來直視趙樞,不卑不亢道:「大人,一個人寫字的筆跡是最易被模仿的,一支筆,一張紙,幾分功底,幾分耐心,只要具備這些,就沒有仿不出來的字。您是文臣,這一點,您應該清楚。在下的確無法證明這封信不是出自在下之手,但眼下,還不是應該由在下來證明的時候。苦主告狀須有訴狀,何事,何由,何求,這些在訴狀中都是必須細述分明,被告之人才能一一作出答辯。如今大人不問因果不計前由,上來便讓在下自證清白,是否有本末倒置之嫌?」
「大膽鍾羨,竟敢對丞相大人無禮!」蔡和身旁一名師爺模樣的人喝道。
「若是實話實說也成了無禮,那在下這十數年都是無禮過來的。積習難改,還請丞相大人海涵。」鍾羨拱手道。
那師爺張口結舌,趙樞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有其父必有其子,鍾慕白不是好東西,他這兒子不好相與也在情理之中。
這時在張培勤家搜查的衙役回來了,說是在張仁遠的房間裡搜出兩封信來,趙樞接過來一看,一封是張仁遠的悔過書,而另一封,是一個名叫張元翊的人為張仁遠寫給鍾羨的求情信。
「這個張元翊是何人?」趙樞問張培勤。
張培勤道:「回大人,張元翊是安國公府我大堂兄的嫡四子。」
趙樞當即派人去安國公府叫這個張元翊過來。
「李茂年可曾找到?」蔡和問衙役班頭。
班頭回道:「大人,小的們去張家人說的那條街上打聽過了,壓根就沒有李茂年這個人。」
一旁的張培勤目瞪口呆,道:「仁遠明明說這個李茂年是在榮和街上開糧油鋪子的,怎會沒有這個人?」
班頭對他道:「不信你親自去問,榮和街從南到北一共就三家糧油鋪子,掌柜有姓王的有姓周的有姓蘇的,獨獨就是沒有姓李的。」
張培勤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對蔡和道:「大人,既然這個人連身份都是捏造的,那我兒昨夜與他出去喝酒落水而亡,會否也不是旁人傳言的那般是我兒酒醉後不慎落水呢?」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趙樞心裡已經漸漸回過味來了,從這個李茂年與張仁遠結交開始,這整件事情恐怕就是一個圈套,而這個圈套最終套的是誰呢?答案毋庸置疑,蔡和。
張仁遠死了,李茂年查無此人,就如鍾羨所言,那封證明信到底是從何而來,到底是誰寫的,根本已經無從查起。如今唯一需要為這件事付出代價的唯有將張仁遠的名字從禁止科舉人員的名單中剔除出去的京兆府尹蔡和一人而已。至於他這麼做的動機更是好找的很,若那份求情信真的是安國公府的嫡系子孫所寫,蔡和幫助張仁遠,就等於賣人情給安國公府,一個官員想與世家結交,實在是太司空見慣的事了。
蔡和在這件事中對他隱瞞了關鍵的部分,那就是,他為何如此輕易地相信了張仁遠的話和那封信的真實性?難道,他真的想要雙重靠山不成?
這件事可以容後再問,但眼下卻有一件事需得分秒必爭地去做了。
趙樞來到堂外招來隨行的心腹下屬對他耳語幾句,下屬領命,出了京兆府就向丞相府狂奔而去。
長樂宮東寓所,衛尉所的衛士們已經搜查過蹴鞠隊占用的兩間廂房,一無所獲。
審問中蹴鞠隊的人也未出什麼紕漏,長安看了眼始終面色如常的袁冬,心中稍覺安定的同時,又泛起一絲隱隱的不安。
閆旭川是太后的人,太后與趙樞沆瀣一氣,如今趙樞提議讓衛尉所的人來搜查東寓所,絕不可能讓他們無功而返。若不是為了給蹴鞠隊栽贓,那他們的目標又在哪兒呢?莫非是她?
可是近來她都異常謹慎,原先藏在屋裡的不能見人的東西都悄悄埋到外頭去了,每天出門時她都會在門框上面放一小片樹葉,門檻裡頭的地磚上吹一層薄灰在上頭,每天進屋時檢查這兩樣以便判斷有沒有人趁她不在進過她的房間。窗戶上的插銷也是每天檢查有沒有被人撬過的痕跡,其精細程度,簡直可以媲美專業特工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栽贓給她,除非這些人真的當場從自己懷裡摸出一瓶毒藥來放在她屋裡才有可能成功。
懷著這樣的自信,長安泰然自若地看著那些人在自己房裡翻箱倒櫃。然而泰然不到片刻,她便眼睜睜地看著一名衛士從她床底下那塊鬆動的地磚下面刨出來幾隻小瓷瓶。
看著那幾隻絕不應該出現在她房裡的小瓷瓶,她呆了一呆,猛然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的郭晴林。
郭晴林沖她微微一笑,三分慈愛三分憐憫。
與此同時,長信宮西寓所寇蓉廂房前的架子上忽飛來一隻信鴿,負責看守這個架子的宮女捉住信鴿解下信鴿腿上的小竹筒,急匆匆地往萬壽殿跑去。
寇蓉得了紙條展開一看,回到殿中對慕容瑛附耳道:「太后,丞相那邊剛傳來消息,說有重大變故,讓衛尉所的人收手。」
「重大變故?」慕容瑛蹙眉。此時收手,那懷之焱對劉光初下毒的嫌疑可就徹底洗不清了。能讓趙樞做出如此決定的,定非等閒之事。想到這一點,慕容瑛雖心中存疑,卻也不敢輕忽,當即讓寇蓉派人去長樂宮。
長樂宮東寓所,太醫鍾離章已經被叫了過來,正在檢驗從長安房裡搜出來的那些瓷瓶里的藥物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