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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轉眼幾天過去了,沒了長安的甘露殿一片風平浪靜。
慕容泓每天照常寅時中起床上朝,辰時左右下朝。每隔一天上午都向無囂討教治國之道,下午午憩起來就寫寫字看看書,逗逗愛魚,一天便過去了。如此日復一日,一成不變的生活猶如一潭死水,不起絲毫波瀾。
當然,外人眼中慕容泓的日常的確是這樣的,至於內里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有慕容泓自己知道。
每天坐在書桌後,左邊是貓爬架,右邊是刻著五尺四寸劃痕的書架,拿筆寫個字,都會想起那筆頭曾被某人在嘴裡咬過。花瓶里有戒尺,腳踏後有銀箱,午後睡個覺,笨手笨腳的長福還總把毯子蓋到他的脖子上。
無法想像,他居然讓另一個人在他的寢殿裡留下這麼多不屬於他的痕跡。正如他無法想像,時至今日,他的情緒居然還會被一個人輕易左右。僅僅是一句話,一個動作,一抹笑容,便讓他的心裡似被塞了一把夾雜了荊棘的亂麻一般,不僅堵得難受,還刺刺的讓人不得安生。
所以他將那個不老實的奴才遠遠地打發了去,眼不見為淨。
沒想到她倒是消失得徹底,離開甘露殿這麼多天了,竟然一次都未出現在他面前。就算他趁著海棠花開好幾次在殿前逗留至日暮西山,也未見著她一面。
他知道她在跟他玩欲擒故縱的遊戲,玩就玩,誰怕誰?在耐性方面,他向來篤定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又半個月後。
深夜,龍榻上的慕容泓一個翻身,睜開了眼。
原來他從生氣到氣消的時間,是二十天。如今氣消了,他……他覺得愛魚瘦了,長福這奴才果然不會養貓!
腦海中無端地浮現出一個人各種微笑的臉,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狹長晶亮的眸子,笑得眯成一條縫,只從濃黑的睫毛底下透出一線窺探的精光來,簡直壞透了。
慕容泓再次翻身平躺著,探手用手背蒙住眼睛,仿佛這樣那張臉便會消失一般。殊不知閉上了眼,腦中那張臉卻愈發清晰起來,甚至還漸漸湊到了他面前。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挨近,那不描而黑的雙眉眉峰並不明顯,卻在眉梢挑起一個飛揚跋扈的弧度。低垂的睫毛離他越來越近,近得都快碰到他的臉了,下一刻,她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嘴角。嘴角傳來軟糯溫暖的感覺,他驚了一跳,慌忙挪開手睜眼往榻邊一瞧,榻邊無人,睡在牆角的也依然是長福。
虛驚一場,然而心跳卻已不可控制。他覺得會產生這樣幻覺的自己簡直不可理喻,他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
再翻個身,慕容泓面向床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然而過了半晌,那雙註定睡不著的眼卻又睜開了。
如果兄長在,他會反對他身邊留用這樣一個奴才嗎?
他知道這奴才不老實,但是,反正她也翻不出天去,若有逾矩之處,能包容則包容一下,不能包容的,敲打一下便也是了。一句話到底,只要他兜得住,什麼樣的事都無關緊要。
可是她不在,這座皇宮於他而言真是寂寞得很,也無趣得很,最關鍵的是,他腦子裡的這根弦,再無一刻松著的時候了。
其實仔細想想,她的獨一無二,不就是因為她的膽大妄為麼?真把稜角都磨平了,或許就不是原來的那個長安了。
只是,以這奴才的個性,這麼久未見面,他突然放下身段召她回來,將來肯定更蹬鼻子上臉。所以,即便要召她回來,也得尋個說得過去的由頭才行。
又或許,他晾了她這麼久,她心裡也早就開始發慌了,苦無機會向他服軟而已,只要一次偶遇,馬上就會撲上來抱著他的腿求他也不一定。反正這樣的事她以前也沒少做。
想到這一點慕容泓終於覺著愉快了些,安然地閉上眼入睡了。
次日下朝後,慕容泓走到半道,對身後的郭晴林道:「你先回長樂宮,若是無囂來了,讓他候朕片刻,朕想去明義殿看看。」
郭晴林領命。
慕容泓帶著長福與褚翔二人轉身往含章宮而去。
長福去過一次明義殿,所以當慕容泓進了含章宮顯仁門往右邊走時,他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去明義殿該往左邊走。」
慕容泓恍若未聞。
長福一臉懵然地看向褚翔,褚翔老神在在地解釋道:「陛下一向都喜歡繞一圈再到明義殿去的。」
「哦。」長福想起長安曾教導他跟在皇帝身邊要少說多做多看,遂閉上嘴乖乖地走在慕容泓後頭。
這一繞,就繞到了鞠場那邊。
隔著圍牆聽到裡頭有人蹴鞠的聲音,慕容泓停下了腳步。
長福見狀,小心地上前問道:「陛下,這裡頭好像有人在蹴鞠呢,您要進去看看嗎?」
「反正時辰還早,那就進去看看吧。」慕容泓從善如流。
三人從看台那邊的門進去,長福正想上前通報陛下駕到,褚翔一手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拎到後面。
長福不解,褚翔看著他搖頭嘆氣,道:「果然連長安十分之一的機靈都沒有。」
慕容泓進了鞠場,並未上看台,反而在看台的台閣之側停了下來,然後從牆角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張臉來向鞠場中間看去。
鞠場上正在進行蹴鞠比賽,長安也在其中一隊裡頭,看位置似是個散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