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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這樣想來,這輩子能遇見慕容泓,還真是踩了狗屎一般的幸運。
她歇了一會兒後,伸手拿榻沿上的乾淨衣裳,卻從衣裳里掉出一塊帕子。她撿起一看,是慕容泓幫她包腕子的那塊帕子。絲綢質地,又是純白的,血漬干在上面後沒能洗乾淨,不可能還給他了。留著也沒什麼用,還是待會兒帶出去扔掉好了。
長安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衣襟袖子全都撫平了,確定自己儀表整齊,這才將那塊帕子往袖子裡一塞,準備開門出去。
手堪堪搭上門閂,她卻又停了下來。
從袖中摸出那塊帕子,她眼神複雜地看著它。
真的是純白的一塊帕子,只在一角用金線繡了一條優美舒展的線條,沒有爪子沒有犄角,但依然看得出是龍的形狀。
她摸了摸那條寫意的小金龍,腦中忽閃過那日慕容泓在那片綠意泛濫成海的林間為她包紮傷口的模樣。初春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星星點點地灑在他瓷白的臉上,那長長的低垂的睫毛在光斑中泛起五彩迷離的光澤,映得他整張臉鑲金嵌玉般的華麗……
不知為何,一想起這一幕長安的心跳便會加快。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回身走到立櫃前拉開抽屜將手帕往裡一丟,心道:有金線呢,蚊子腿再瘦也是肉啊!
關上抽屜,生怕方才那個理由還不夠她說服自己一般,她又想:待將來后妃入宮,就說這塊帕子是陛下包過傷口的帕子,說不定還能賣上一大筆錢。
這樣想著,她心裡總算舒坦了,開門出去,鎖好門後一回身,看到不遠處郭晴林也正出門。
他與劉汾不同,他懂得偷懶。以前劉汾總是一大早起來帶著宮女太監去甘露殿伺候慕容泓起床洗漱。郭晴林不這樣,他直接安排在內殿守夜的太監負責早上慕容泓的洗漱事宜。至於他自己,只要在慕容泓走出甘露殿時,能準時在殿外候著就成了。
今日慕容泓不用早朝,是以大家都起得晚些。
既然撞見了,長安只能過去行禮。開春後衣衫穿得薄了,郭晴林身上那股丹參川穹膏的味道愈發清晰。宮中規矩,為了避免引起主人不適,奴才身上是不能有味道的。這郭晴林到底是怎麼回事,怎會這股味道歷久不散?總不可能身上天天都帶傷吧?莫非是用得多了醃入味了?
「長安,你今年多大了?」長安正跟著郭晴林一邊往甘露殿的方向走一邊胡思亂想,旁邊的郭晴林卻突然問道。
「回郭公公,奴才今年十六。」長安道。
「果然是一代勝過一代啊,記得雜家十六那年才剛剛入宮,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懂。哪及安公公這般千伶百俐深得聖寵。」郭晴林悠悠道。
長安摸不准他什麼意思,遂訕笑道:「奴才這叫笨鳥先飛,您這叫後來居上,自然是您更勝一籌。」
郭晴林看他一眼,這奴才個性太過鮮明,在接觸之時往往就容易讓人忽略了他的長相。但細細看來,這奴才的長相與他的個性還真是相配,都是表面柔順內藏桀驁,不好調教的那種。
不好調教的獵物,總歸是比那些容易調教的獵物更能激起捕獵者的興趣。
「聽說劉汾是你的乾爹,在你之前,他在宮中這麼多年可從未收過乾兒子。」郭晴林忽換了話題。
長安嘆氣道:「大約奴才命里真的帶煞,克親生父母不說,連這乾的也克。從今以後,奴才可再不敢隨便與人攀親了。」
話題還未展開,這奴才便已將此話題終結,果然是個極聰明的。郭晴林暗忖。
「即便不是親生的,好歹也父子一場,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郭晴林拋出誘餌。
長安心中咯噔一聲,一臉迷惑地看著郭晴林問:「太后不是說他是上吊自盡的麼?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
郭晴林風流毓秀地彎起唇角。光看他的皮相和做派,這哪是個太監?分明是哪個富貴人家的浪蕩公子。
「今晚來滴翠閣,我告訴你。」他傾過身低聲道。
長安:「……」這變態是要開始對她下手的意思?
「入夜之後長信宮應當也有宮禁吧,奴才如何進得去?」長安眨眨眼道。
「安公公果然耳聰目明,這麼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閣樓,雜家隨口一提,安公公便知是在長信宮。」郭晴林直起身子,看著長安笑得意味不明。
長安面色不變,只道:「奴才知道長樂宮並無滴翠閣,郭公公向來行事妥當滴水不漏,自然也不會夤夜將奴才約至不知名的荒僻之處,故而奴才猜測這滴翠閣是在長信宮而已。」
郭晴林眼波一轉,問:「那你來,還是不來?」
長安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道:「既然郭公公相邀,奴才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郭晴林指尖挑起一塊令牌,烏木質地,邊緣雕刻有精緻的花紋,正面刻著一個「西」字。
「拿著這塊令牌,進了長信宮,自有人帶你來見我。」
長安伸手接過那枚令牌,想起長祿,心中頓時冒出一股親眼見證歷史重演的混雜著心酸的滑稽感,面上卻分毫不顯,低眉順目道:「奴才遵命。」
兩人來到甘露殿前,忽一太監上來對郭晴林稟報導:「郭公公,長祿的家人到京了,先正安排他在蓮溪寺中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