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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長安跪下,心中暗笑,表面卻愁眉苦臉道:「陛下,您若實在不想給奴才辦公之地,不給就是了。何必這樣坑奴才呢?是,奴才知道椒房殿離甘露殿近,方便您隨時監視奴才的動向。可,椒房殿歷代都是寵妃住的,將來您的寵妃可是大龑第一位入住椒房殿的妃子,這是多大的榮寵呀。結果人家一打聽,嘿,有個叫長安的太監在椒房殿配殿辦過公,您說那寵妃娘娘心裡能不恨奴才?奴才寧願不要辦公的地方,也不願得罪您的寵妃。」
「就你有遠見,知道朕會有寵妃,還賜居椒房殿,開天眼了不成!」長安話音方落,帽子上便挨了一如意。
「您親口說的,您的寵妃最喜歡月季。這個消息現在別說闔宮皆知,連朝廷與民間也無人不知呢。君無戲言,這個寵妃,您是有也得有,沒有也得有。」長安道。
「死奴才,這話是朕說的嗎?」慕容泓作勢又要拿如意敲她。
長安忙抱頭強辯道:「反正就算不是您說的,至少是您默認的。奴才不要甘露殿配殿。」
「不要就算了。起開,朕要午睡。」慕容泓道。
長安讓開一旁,慕容泓走了幾步,正欲喚人進來,想了想又回頭看著長安道:「愣著做什麼?還不來伺候朕更衣!」
長安爬起來去給他寬衣解帶。
小瘦雞龜毛得很,哪怕只睡半刻時間,也一定要散開發髻換上睡袍。
一通收拾後,慕容泓在軟榻上躺了下來,長安熟練地將他的長髮堆在枕邊,替他蓋上毯子。毯子只能蓋到衣服的交領處,不能碰到他的脖子。
做完這一切後,長安悄悄往榻首那邊退了幾尺,放輕呼吸。
慕容泓人躺著不動,眼珠子卻在那薄薄的眼皮下慢慢滑動著。
后妃的事他不想去想,但事實上確實已經不得不籌謀了。他息朝的這幾個月,不管是京官還是地方官,都有了潛移默化的改變,乍一看還是一樣,但仔細看,某些細節和關鍵處卻已與幾個月前迥然不同。
處處都有世家與新貴勾結合作的痕跡,這些人為求自己的地位更穩固,沒有原則不顧立場地團結在一起,一點點小心地試探地蠶食著原屬於他的權力,為將來的鯨吞做準備。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外朝完全被權臣和世家把控,皇帝龜縮在皇宮裡,只在重大的典禮與宴會上象徵性地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力。歷史始終都沿著固定的軌跡在不斷地重演,不同只在於,每個王朝盛衰的轉折比之前一個,是提前,還是延後罷了。
他們以為他看不出來,他看得一清二楚。這不是他打下的江山,可這是他哥拼著性命交到他手裡的東西,這東西的每一寸每一厘都浸透著他哥與侄兒的血淚苦難,他怎麼可能會看不清楚,他怎麼可能記不住呢?
所以就算他根本不想要這座江山,他也必須保住了它。就算他根本就很討厭做皇帝,他也必須坐穩了這皇位。
只是……想到自己從前朝回來之後的清靜時光也只剩下一年了,他就沒來由地煩躁。
一年後,他就必須同時應付兩個戰場了,前朝,後宮。他還能去哪兒尋找一片能讓自己喘一口氣的淨土呢?腦子全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轉,神經也始終緊繃著,他真怕,也許有一天他真的會忍無可忍,會承受不住,會……瘋掉。
想嘆氣,思及殿中還有人。他睫毛顫了顫,眼睛睜開一條縫,目之所及,沒人。估計長安那廝又溜出去偷懶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
「陛下,您有心事?」頭頂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慕容泓一跳。
他猛然坐起身來,捂著胸口看著站在榻首的長安斥道:「作死,你站在榻首做什麼?」一邊說一邊心中暗自懷疑:竟然沒察覺到這奴才的呼吸聲,到底是我的警覺性變低了,還是這奴才的呼吸聲對我而言太過熟悉,已經引不起我的警覺了?
長安小聲道:「躲在榻首偷懶您看不見麼。」看一眼長發披散容顏似玉的慕容泓,她又涎著臉道:「陛下,如果您睡不著,起來為奴才題一幅字如何?」
慕容泓想起上次她說他的字像名妓寫的,心中一陣氣惱,道:「想得美!朕的御寶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求到的?」
「奴才該死,是奴才僭越了。」長安忙低眉順目地賠罪道。
見她那樣,慕容泓有些後悔方才說了「隨便什麼人」,轉而又憤憤地躺下,心道:誰讓這奴才嘴賤來著!這就叫自作自受,哼!
隔了約十天左右,這天慕容泓午憩起來,從窗口看到長安和長福兩個人從遠處走過,長安手裡拿著一捲紙,神采飛揚的模樣。
「長安手裡拿的什麼?」慕容泓問在一旁伺候的長壽。
長壽道:「回陛下,聽說是長安向鍾羨鍾公子求的一幅字,寶貝著呢,關係好的才讓看一眼。」
慕容泓面上淡淡的,問:「什麼字啊?」
「東廠,旭日東升的東,廠是廠屋的那個廠。」長壽道。
慕容泓不語,一手手指在窗欞上悠閒地輕輕彈動,另一手卻在袖中緊握成拳,心中恨道: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死奴才!不給她寫就對了!
及至夜間,又是長安值夜。
慕容泓在書桌後看書,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