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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嘉容,有時候聽你說你和贏燁之間的事,讓我覺得你對他可能只是感恩,而非是愛情。你自己真的分得清這兩種感情嗎?」長安不能理解她的這種信念,於是準備給她混淆一下概念。
嘉容道:「原先或許分不清吧。可後來遇見你之後,我就分得清了。我對你就是感恩,對他是愛情。」說著,她還抬眸對長安笑了笑。
長安:好在姐不是個覬覦你美色的真男人,否則聽到這句話還不一口血噴出來?
她雙臂枕在腦後,平躺在床上道:「眼下看來沒有他你也能活得好好的,他在你生命中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嘛。」
「你錯了。」嘉容很難得地反駁她道。
長安扭頭看她,發現她一向軟弱天真的眸中此刻卻閃動一種奇異而堅定的光芒。這種光芒所代表的含義她不明白,但卻奇異地觸動了她的心。
「和他在一起才叫活,而現在,我不過是活著而已。為了等他而活著。」嘉容道。
提起贏燁,她連握著剪子裁布的動作都變得情意綿綿起來,「他喜歡看我開開心心漂漂亮亮的,所以我每天都要開開心心漂漂亮亮的,說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了呢?」
看著這樣的嘉容,長安忽而有些感慨:誰說她沒有資格快樂呢?她擁有這世上大多數女人夢寐以求卻又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那就是,與一個深愛她的男人,相愛。
儘管兩世為人,長安都不知道愛情這玩意兒到底長什麼模樣,但看嘉容如此,她就知道愛情大約真的是一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能讓人變得無堅不摧無所畏懼。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原先讀到這句詩時她是滿懷不屑的,但現在她卻有點相信了。別人不說,至少贏燁和嘉容這一對,她覺得他們也許真能做到生死相許。
是夜,長信宮萬壽殿,慕容瑛泡進灑滿了香花的浴桶。
一天都在應付那些成了精的女人讓她有些身心俱疲。四肢酸軟著,心頭卻似有一團火在燒,燒得人心浮氣躁煩悶不已。然而找杜夢山看過了又說她身體無礙,所食所用之物也都沒有問題,這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問題或許真的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曾聽過一句話,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的虎狼之年都在壓抑中度過……不,應該說她這一生都在壓抑中度過,到如今,終於如江河日下日暮途窮一般,再也不能自已了麼?
「你們都下去吧,哀家想靜一靜。」她有些心灰意冷地對在左右伺候的宮女道。
宮女們聽話地放下巾帕澡豆等物,退出殿去。
她仰頭靠在浴桶上,閉目小憩。殿中一時靜得針落有聲。
然而這寂靜中卻漸漸響起了一絲不尋常的動靜,慕容瑛剛要睜眼,一雙手卻輕輕按上了她光裸的肩。
她驚了一大跳,立時避到浴桶的另一側,雙目圓睜地看著突然出現在浴桶邊上那俊美卻陌生的男子厲聲喝問:「你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也嚇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張昌宗,是寇管事讓草民來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驚魂未定,張口就欲叫人進來,張昌宗卻猛然抬起臉來,滿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說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這條命就別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臉,慕容瑛猛然記起,這不是前一段時間在後苑碰到的那個在道旁便溺的男子麼?難道是寇蓉見她放過了這男子,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看上了這男子?
不過當日放過這男子的舉動確實與她一貫的作風不符,也難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著張昌宗那張年輕而五官秀致的臉,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猶豫地將他趕出殿去,然後將擅作主張的寇蓉狠狠地責罰一頓。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歲壽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屆半百了。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如此算來,她的大半輩子都已過去,越往後,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只會每況愈下。即便到時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條件尋歡作樂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螻蟻一般的貧賤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歡女愛,憑什麼她慕容瑛不可以?憑什麼她付出了這麼多,卻連這最最基本的欲望都要幾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壓抑?
就算她不壓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聲張嗎?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儘可能快地建立和鞏固皇族的聲望和名譽,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潑糞。
就算趙樞知道了,他敢聲張嗎?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經犯下,若再與她反目,他就真的無路可退了。更何況,今時今日的他,又有何資格來指摘她的不檢點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聲張嗎?或許有那敢聲張的,但他們沒有機會聲張,因為慕容泓和趙樞會先一步替她堵住他們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為戒備而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看著張昌宗微微笑著,帶著一絲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條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滿意了。」
張昌宗激動而矜持地笑了起來,唇紅齒白眸光湛亮。
萬壽殿緊閉的殿門前,守門的丫鬟和太監早被趕走了,寇蓉獨自站在門前,仰頭看著漸漸爬上檐角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