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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內殿裡,懌心捧了唾壺跪在軟榻邊上,正伺候慕容泓吐呢。
「這是怎麼了?」長安忙過去替慕容泓撫著背。
慕容泓早膳吃得少,如今又近晌午了,哪有東西吐?乾嘔了幾聲便又倒回榻上,揮了揮手讓懌心出去,氣喘吁吁眼角含淚道:「臉,太噁心。」
長安看他一副絕世美顏嬌弱可憐的小受樣,腹誹:小瘦雞就是忍功無敵,連噁心都能忍到人走了再吐。口中卻道:「既然如此,陛下為何還要將那老和尚留下?奴才聽劉公公說還要給他安排房間?」
「老和尚?」慕容泓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唇角一彎,道「你知道他是誰麼?他是一代名宿當世大儒傅月樵。」
「傅月樵?」長安覺著這名字耳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慕容泓曾托慕容瑛將他聘來做帝師,慕容瑛說他因為在東秦時拒絕做太子太傅,被蕭皇后給殺了的。
「他沒死?」長安疑慮地蹙眉。
慕容泓道:「看見那張臉了麼?滅門之禍下的漏網之魚。」
「可是臉都燒成這樣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傅月樵?」長安道。
「要知道他是不是傅月樵,難道朕還用看臉麼?」慕容泓不答反問。
長安聞言,賊兮兮地湊過去笑道:「若他真是傅月樵,那陛下您豈不是得見他一回吐一回?」
慕容泓眸光清澈地瞟她一眼,似笑非笑:「朕連你都能習慣了,何懼他爾?」
長安:「……」當即站起身一聲不吭轉身走人。
「去哪兒?」慕容泓問。
「您自己呆著吧,奴才就不礙您的眼了,奴才自去找看奴才順眼的人。」長安負著雙手優哉游哉地往外面走。
慕容泓瞠目:這奴才在做什麼?恃寵而驕?
「你給我回來!」他加重了語氣。
誰知話音方落,那奴才非但沒回來,反而直往門口躥去。
慕容泓:「……」
這奴才是欺負他病臥在床不能教訓她呢。他當即一掀毯子,從軟榻上下來,準備去把那放肆的奴才給揪回來。誰知到底久病未愈,猛一站起只覺眼前一黑,然後便是金星亂冒頭重腳輕,他一個重心不穩就向一旁倒去。
不想出醜太過,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扶榻首的几案,頭昏眼花之下看不清距離,又不慎將几案上的杯盞茶壺等物拂落在地,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跪倒下來,額頭還在桌腿上磕了一下。
長安被身後一陣桌球亂響給驚到,回身一看,見慕容泓跪倒在地,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慕容泓長發披散白衣委地,額頭抵著桌腿,閉著眼微微喘息。察覺她的攙扶,他胳膊微微一掙,便從她手中掙脫出來。動作雖小,卻顯然是帶著怒意的。
長安跪在他身旁,沉默地看著他。
雖然差不多年紀,但比起鍾羨來,慕容泓無疑深沉得太多。別說心思,就連喜怒,都難以捉摸。
僵持片刻,他呼吸漸緩,睜開眼,自己扶著桌腿試圖站起身來。
長安又湊上去扶他。他本欲掙開,長安抱得甚牢,他甩了幾下都沒能甩開長安的手,忍不住側過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他眼尾鋒利,笑得時候能如初春嫩柳般柔和清麗,然而不笑的時候,這雙眼的弧度冷利得能讓人覺著疼痛。
長安與他對視半晌,忽而粲然一笑,道:「陛下,您能不能賞奴才兩隻螃蟹吃?」
此情此景下這奴才居然還敢問他討賞,憑心而論,慕容泓自己也是挺佩服這奴才的膽子和臉皮的。
「陛下您別誤會,」長安咽了下口水,信誓旦旦道「奴才絕對不是因為嘴饞才向您討賞。奴才是想告訴您,奴才知錯了,在宮裡,尤其是在您面前橫行霸道,是會死翹翹的。」
「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還要討賞?」慕容泓挑眉。
長安道:「知道不等於能銘記於心啊。只有親眼看到那橫行之物如何被肢解分屍吞吃入腹,奴才方能記憶深刻不敢或忘。」
慕容泓在軟榻沿上坐了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垂眸調息片刻,抬起眼,靜靜地看著跪在他面前的長安,輕聲說了三個字:「別越線。」
長安眼神一閃。
「這句話朕只對你說一次,但你最好永遠銘記於心。你要明白,那些螃蟹之所以會被送進廣膳房,不是因為朕愛吃螃蟹,而是因為,它們長得太大了。」
長安垂下眼睫,老實道:「奴才知道了,謝陛下提點。」
慕容泓在榻上躺下,道:「退下吧。」
「那您的御膳……」
「朕現在沒胃口,先放著吧。」慕容泓閉上眼睛。
長安來到甘露殿外,長祿拎著一隻食盒站在海棠樹下,見了她,迎上來道:「安哥,你去廣膳房要的面。」
「謝啦。」長安接過食盒,拍了拍他的肩道。誰知一拍之下,長祿卻面露痛苦之色。
長安的手僵在半空中,長祿則有些難堪地別過臉去。
「咳,那個,許御醫人不錯的,下午沒事的話,可去他那裡討點膏子抹抹。」長安道。
長祿點點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