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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長祿默默地側過身面向牆裡,用袖子摁了摁濡濕的眼角。
次日一早,慕容泓去上朝之後,長祿並未如往常一般回東寓所休息,而是去了梅渚。
他已經來得夠早,然而萍兒更早,已經在梅渚旁邊等著他了。
遠遠看到長祿的身影,萍兒有些激動地迎上去,然而看到長祿的表情時,她腳步遲疑了。
長祿愧疚地垂下臉,低聲道:「我……我沒有能說服長安。」
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萍兒心中一片空白,然而還是勉強笑道:「不要緊,是我讓你為難了。」
長祿看著她強顏歡笑,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因為他忍不住去想,八年前的那個冬晨,他姐姐離開家時,是否也曾對著他的兩個哥哥這般強顏歡笑?
如是想著,長安說的那番話他便說不出口了,只道:「你先別擔心,說不定有別的法子的。」
萍兒搖搖頭,道:「在這宮裡,法子多的都是上頭的人,至於我們,永遠都只有兩個法子----逆來順受,或者以死相抗。」
長祿沉默,雖然這話聽著讓人灰心喪氣,但這的確是事實。
「長祿,這件事你別管了,該怎樣就怎樣吧,這都是命。」萍兒紅著眼眶道,「我要回廣膳房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兩人分開後,長祿往長樂宮走,然而走了片刻又掉頭往廣膳房去了。
說來也巧,剛走到廣膳房門口就遇見了膳正殷德。見了長祿,他面上浮起笑容,道:「祿公公,這麼一大早來廣膳房,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長祿看著這個四十幾歲滿臉橫肉的太監,恭恭敬敬地作禮道:「殷公公,並非陛下有吩咐,而是,雜家有事想私下和殷公公談一談。」
「哦?何事?」
長祿看了眼人來人往的廣膳房院門,道:「請殷公公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一旁,長祿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殷公公,雜家聽聞您要和宮女萍兒結做對食?」
殷德道:「是啊,莫非祿公公想與雜家私下談的,就是這件事?」
長祿點頭。
「此事與祿公公何干?」殷德好奇問道。
「萍兒與雜家,是乾姐弟關係。」長祿道。
「哦,」殷德臉上笑容漸收,問「那祿公公是什麼意思?」
長祿道:「此事說來實在有些冒昧,雜家想求殷公公不要與萍兒結成對食。」
殷德面色冷了下來,問:「是她叫你來說的?」
長祿忙搖頭道:「不是,乾姐姐她什麼都沒說。」
「那你憑什麼插手此事?」殷德不悅地問。
長祿道:「只因以前曾聽乾姐姐說過宮裡規矩宮女年滿二十五便能放出宮去,我聽她說這話的時候好似非常渴望屆時能與家人團聚,而一旦與公公配成對食,她便一輩子都出不得宮了。殷公公,求您賣雜家一個人情,將來雜家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殷德冷笑,道:「雜家自從當成了廣膳房膳正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要挾。」
長祿一驚,忙解釋道:「殷公公,雜家並非要挾,雜家是來求你的……」
「若你不是御前聽差的身份,你敢來找雜家說這番話?叫你一聲祿公公已是給你面子,倒還蹬鼻子上臉了。我告訴你,萍兒雜家是要定了,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雜家要是連你都應付不了,雜家在宮裡這麼多年就算白混!」殷德放完狠話,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停步回身,指著長祿的鼻子道:「別讓雜家看到你再來找她,否則,別怪雜家不留情面!」
長祿目瞪口呆地看著殷德氣沖沖地進了廣膳房的院子,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好聲好氣地在求他,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回過神來後,想起自己此番非但沒幫到萍兒,可能還弄巧成拙,忍不住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悒悒地回長樂宮去了。
半個月後,劉繼宗一案及李儂案、季雲澤案的會審結果都出來了。
由於廷尉府在審理李儂案時慕容泓發了一道手諭過去,手諭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不得而知,但李儂最後被判抄沒家產,貶為兗州山陽郡郡丞。蔡和兄長一家被判為朝廷做苦役一年,其罪並未累及蔡和。這兩家判得都不算太重,但國喪期去逛青樓這樣的事如不嚴懲,將來盛京必定上行下效烏煙瘴氣,於是倒霉的劉家就成了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劉繼宗被判秋後處決,舉家流放三千里。而季雲澤彈劾罪名成立,卻因功過相抵賊患未清之故仍然降職留用,從三品的安北將軍降為五品的寧遠將軍。
這幾件案子塵埃落定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管宮裡宮外都一片寧靜祥和。仿佛盛夏的陽光太熾烈,讓所有的陰謀詭計都無所遁形了,於是只能銷聲匿跡。
第一陣秋風起的時候,長安已經跟著鍾羨學招式學了近兩個月,或者說挨打挨了近兩個月。
不過被他打長安心甘情願,因為每一次挨打都意味著將來她在面對真正的敵人時可以多一分生機。更別說挨打過後她還可以趁機耍賴要求鍾羨給她帶零嘴安撫她受傷的肉體和心靈。
當時長安要求鍾羨教她招式時,鍾羨以為她不過是一時興起,所以才應承下來,沒想到近兩個月下來不管是烈日酷暑還是颳風下雨,她都準時在晌午過後來明義殿找他。還有練習時雖然鍾羨已經注意收斂力道,但偶爾難免還是會抽痛她。每次長安痛得跳腳之後,一轉身便又與他纏鬥上了。這份堅持與耐力讓鍾羨對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