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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他心中鬱憤不已,但好歹還記著這是在宮裡,便強忍著道:「即便我一時眼拙看差了,那是我一人之過,與他們何干?公公何以不分青紅皂白,連他們也一同怪罪。」

    長安道:「對不住,雜家不但眼神好,記性也甚好。方才你說這雞是瘟雞時,他們都是附和了你的話的,雖則他們可能是過分相信你的眼力因而受你牽累,但陛下最不喜歡的就是沒有主見之人。若是選他們進去,不但到時他們沒有好果子吃,雜家恐怕也會被陛下遷怒,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又何必去做呢?」

    眾人聞言,無言以對。

    劉汾見狀,笑容可掬道:「既然諸位公子沒有異議了,那就這樣吧。今日之事,諸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各位家世顯貴人品風流,將來入仕之途必然坦蕩寬廣,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那位藍袍公子忍著氣對徐良一拱手,道:「那就承公公吉言了。」說著瞪一眼長安,便與那些落選之人出門而去。

    劉汾著小太監領他們出宮,又上前對那留下的桃花眼公子道:「這位公子,請問如何稱呼?」

    那公子彬彬有禮地回禮道:「在下趙合。」

    長安暗暗鬆了口氣,昨夜慕容泓在她掌心劃了個「三」字,指代的就是丞相府三公子趙合,幸好她沒有看走眼。

    「哦,原來是丞相大人的公子,難怪乎卓爾不群不同流俗……」

    「嗤!」

    劉公公奉承話還沒說完,耳邊忽傳來一聲嗤笑,他停住話頭循聲看去,卻是廊下草墊子上那一直在看書的白衣公子站了起來。

    這位公子臉龐瘦削鼻樑高挺,一身文質彬彬的書卷氣里偏又透出些許孤高自負的傲氣來。

    他起身之後也未看劉汾等人,只對長安道:「在下方才並沒有附和祁安靖,是否也有資格隨公公前去面君?」

    長安打量他一眼,訕笑:「公子這般雲中白鶴一般的人物,只怕不太適合做這個郎官啊。」

    「適合不適合,公公說了算?」那公子硬邦邦地頂回來。

    長安:「……」她轉頭看劉汾,以徵求意見的語氣道:「劉公公,您看這……」

    「既然這位公子如此自信,便帶他同去好了。」雖是調到甘露殿才幾天,慕容泓的脾性劉汾多少還是摸出來了些,這般犟頭倔腦的書生,去他面前能討得了好才怪。帶他去觸觸霉頭也好。

    長安聞言,便帶了這公子和趙合,以及那獻雞的並征西將軍府的兵士,一同向長樂宮去了。

    一行六人剛剛來到甘露殿前,迎面碰上慕容泓。

    慕容泓好似剛遊園回來,手裡還拿著一枝粉艷爛漫的桃花。

    劉汾長安一見,忙領著幾人上前行禮。

    「孔仕臻,朕叫得出名字的姓孔的大臣,唯有太史令孔莊而已。」慕容泓聽了白衣公子自報姓名,思量著緩緩道。艷陽下一張俊臉熠熠生輝如珠似玉。

    孔仕臻拱手道:「陛下所說,正是家父。」

    慕容泓低眸看花,口中道:「孔大人官居太史職掌史事,最是高風亮節剛正不阿。沒想到居然也肯讓孔公子來做朕的郎官,倒是讓朕始料未及。」

    孔仕臻不卑不亢道:「家父原本確實反對,是草民說服了他。」

    「哦?願聞其詳。」慕容泓來了興趣。

    孔仕臻道:「書曰: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草民別無長處,唯自幼受家學薰陶,飽諳經史。若能成為陛下郎官,不敢說能讓陛下如獲良師受益匪淺,但至少,可讓陛下知歷代君王之功過是非,王朝之興替成敗。」

    長安聞言,有些詫異地看了孔仕臻一眼。剛剛只覺得他智硬而已,而如今,卻覺著這人腦袋裡簡直有刺!他以為他在跟誰說話?慕容泓要知歷代君王之功過,王朝之興替,用得著他來說?帝師是誰都能做的?

    慕容泓倒是沒生氣,只道:「聽孔公子之言,似乎大有子承父職之志,是也不是?」

    孔仕臻道:「是。」

    「那朕問你,若你成了太史,先太子之死,你預備如何落筆?」慕容泓把玩著手中桃枝,神情淡然地問。

    孔仕臻一愣,抬眸看嚮慕容泓,神情略顯遲疑。

    「嗯?」慕容泓鳳眸微斜,明光迫人。

    孔仕臻心中一顫,下意識道:「建元二年,九月癸巳,太子憲自麗州回京都,於古藺驛遭其皇叔泓鴆殺……」

    「放肆!」慕容泓目光一凜,顧左右道:「來人,將這滿口胡言的豎子拖下去杖十下,趕出宮去。」

    殿前衛士過來拿人,孔仕臻急得大叫:「陛下,秉筆直書乃史官最不可或缺的品藻與史德!所謂直筆者,不掩惡,不虛美。陛下若問心無愧,何懼董狐之筆?」

    「爾既有董狐之筆,何懼帝王之威?」慕容泓反問。

    孔仕臻一口氣哽住,竟是無言以對,遂被拖了下去。

    慕容泓冷哼一聲,面有不悅之色。

    趙合見狀,上前道:「陛下,自古文人多自負。對他們而言,得不到陛下的賞識便已是致命打擊了,陛下無需為他們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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