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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47:27 作者: 江南梅萼
老太監一聽,肅然起敬,道:「原來公公是御前伺候的人,恕雜家眼拙,竟沒能瞧出來。」
長安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算什麼御前伺候的人,不過就一個伺候貓的罷了,平日裡沒事就抱著貓滿宮裡閒逛。今日走到你這兒瞧見這株槐樹,想起幼時荒年,每到槐花開時,村裡的孩子都跟猴兒似地往樹上爬,搶那花吃……」
長安這張嘴,話匣子一打開什麼瞎編的杜撰的都能一股腦兒往外倒,而且還滴水不漏聲情並茂。
這老太監既然入宮當了太監,自然也是窮苦出身,如今更是連家都沒有了,被長安這一勾,倒還勾出幾分久埋的酸楚來。他是東秦時期的宮人,在這龑朝的宮裡本來就低人一等,平時也沒什麼人說話,難得碰到個能說會道又不擺架子的長安,一老一少坐在樹下一嘮就是兩刻鐘。
長安估摸著套近乎套得差不多了,便環顧椒房殿一周,道:「自新朝建立之後江公公便一直看顧椒房殿麼?偌大的椒房殿你一人收拾得這般齊整,實屬不易。」
江公公道:「我原是在長秋宮守殿的,昨天才調來這椒房殿。」
長安笑道:「想不到公公倒還是未雨綢繆之人。我聽聞這椒房殿歷代都是寵妃居住的,公公此時看守椒房殿,又這般盡心盡力,想必他日這椒房殿的主人看在這份苦勞上,也會繼續留用公公的。」
江公公慌忙搖手道:「我哪有這份能耐,不過是原先看守這椒房殿的人突然沒了,上面管事的說,陛下還有兩年才大婚,長秋宮不忙打掃,倒是這長樂宮輕忽不得,所以才調我來此處罷了。」
「沒了?」長安一臉懵懂,「失蹤了?」
江公公四顧一番,壓低聲音道:「你這傻孩子,在淨身房沒學規矩麼?上面的人愛聽好話,那些不好的字我們做奴才的都不能說。在宮裡,人沒了,就是人死了的意思。」
「哦,多謝江公公提點,我記著了。」長安也小聲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長安便藉口要餵貓喝水離開了椒房殿。
這椒房殿確是歷代寵妃所居之處,故而裡頭的「好東西」也特別多。
長安用在徐良和長壽身上的那種藥粉,就是前頭看守椒房殿的黃公公無意中在殿內某處暗格中發現的。長安油嘴滑舌地奉承了他好幾天才弄到幾樣。
自徐良死了之後,她日夜擔心的便只有這個黃公公。若是長壽將藥粉一事告知了太后,太后在宮裡廣撒網,未必就逮不到黃公公這條魚,而她,自然也就跑不掉了。
可這黃公公突然就死了,而且聽江公公之言,其死亡時間應該就是前兩天,而徐良也是大前天才死,莫不是前後腳?
她可不信世上會有如此湊巧之事。
思前想後,黃公公之死於她有利無害,而整個宮中有這個動機來做這件事的人,只有兩個----她,和慕容泓。
她雖不能確定慕容泓到底是如何查到黃公公的,但她十分確定此事肯定與他脫不了干係。
思及慕容泓此舉定然意在保護她,長安心中還真是喜憂參半。以她現下的處境,有個厲害的老大罩著固然是好。可老大厲害,也就意味著下面的小弟做不了什么小動作,尤其是,她這個小弟,還是個母的!
如今她初信未至,身形與男孩無異,尚可遮掩一二。但總有一天這副身子會開始發育,屆時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從血泊中醒來,胸開始變大,屁股開始變得豐滿,而慕容泓又是這般神識敏銳見微知著之人……擦!到時候要怎樣才能矇混過關?
考慮到這一點,長安深覺,自己才是那個急需未雨綢繆之人。
晌午,嘉行去甘露殿伺候慕容泓用膳,懌心悄悄來探望嘉言,詢問昨夜之事。
嘉言對她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將長安趁火打劫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懌心聽了,將整個事情在腦中來回過了幾遍,怒道:「原來這奴才早有預謀!」
嘉言問:「此話何意?」
懌心在床沿坐下,道:「昨日陛下就寢之後,這廝一直在外殿逗貓不走,我就覺著奇怪。後來嘉行鬧肚子,我怕嘉行讓他代值,便攆他回去睡覺。結果不一會兒他又迴轉,說是回去路上遇見嘉行,嘉行身體不適讓他代值守夜,你說哪有那麼巧的事?當時我就覺得要出事,沒一會兒他又藉口要去收什麼貓被子離開了許久,再然後,便是嘉行回來當值了。這前前後後聯繫你所說的,可不就是一個局麼?就連嘉行的鬧肚子,八成也是遭他設計所致。」
「可是,此事隱秘,他又是從何得知的呢?」嘉言不解。
「我早就發現這奴才心有七竅機智過人。此事,許是你在哪個不經意的瞬間,露出了一個連你自己都未必察覺的破綻,又恰好被他看到了。」懌心道。
「怎麼說?」嘉言問。
懌心道:「其實我之所以對他下如此論斷,不過也僅憑一件事而已。你知道陛下有一柄冰花芙蓉玉如意吧?」
嘉言點頭,道:「知道,就是他時常握在手中的那柄。」
「那是陛下抓周所得之物,也是陛下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陛下時常摩玩很是愛重,尋常人是碰都碰不得的。那日陛下在如意上懸根絲線吊著魚乾逗貓,太后來了,陛下便把如意遞給長安準備迎接太后。換做尋常奴才,剛來甘露殿不久,又不知這如意對陛下如此重要,太后正要進殿,接駕還來不及,哪有心思多想?可這奴才居然飛快地把絲線拆下來,將如意又遞還了陛下。」懌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