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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40 作者: 番大王
他好奇地問她這段時間的打工經歷,陸苗簡單地跟他說了說。
「你這麼能幹嗎?」施澈聽得驚嘆連連:「居然可以自己擺攤賣吃的!」
「別提了,有什麼能幹的,」她一臉尷尬:「之前打工賺的錢,賣烤腸賠了大半,我的廚藝只能用平平無奇四個字來形容啊。」
他卻還是覺得她了不起:「要我是你的話,回來絕對是身上的錢用光了,混不下去了。你除了離家出走帶的錢,還能再帶回來一筆錢。」
被他一說,陸苗愈發尷尬:「唉,就那麼點錢,虧你誇得下嘴。」
這一年她做的事,被家裡視作一段黑歷史,要多愚蠢有多愚蠢。被八卦的親戚提及,林文芳和陸永飛都深感羞恥。
也就施澈是個異類,逮著她,嘴不停地一頓夸----光是「你太酷了」這句,他就用了不下十遍。
問及之後的打算,陸苗說:她準備復讀,考大學。
對於復讀,她家裡的長輩是反對的,陸苗不會讀書這件事他們心裡有數,復讀的風險很大。
已經蹉跎了一年光陰,再復讀一年,按林文芳的原話說:「你現在慢了別人一大截。復讀也不能保證你能考好,說不定考得還不如上一次。等上完一個三流大學再出來,你就是個老姑娘了,到時候學歷一般,又不年輕,條件好的小伙子全被人挑走了」。
她為陸苗做的打算是,既然她願意打工,不想讀書,陸永飛那邊可以把她介紹到熟人的小公司做前台。
她問陸苗:「要真有心思讀書,你早幹什麼去了?」
陸苗沒有跟她的家長多費口舌,她的態度鮮明:復讀這件事是決定了的,拿出來講,只是通知她父母一聲。
她出走一次回來,父母更覺得她是不清醒、不理智的,她需要他們的管控。
他們仍舊不懂得尊重她的選擇。在他們看來,她沒有能力選擇出「對的」路。
而陸苗也用她逃家的「前科」告訴父母,她選擇要做什麼,是他們管不住的。
在陸苗的成長過程中,她的情緒和意志,向來被視為無關緊要的東西。
恰如初中,被殺死的那隻叫聰聰的老母雞,恰如十八歲,她被扼殺的一腔孤勇。
他們告訴她「要懂事」,掏出雞毛撣子,逼她跟不想與她做朋友的江皓月道歉;他們告訴她「要讀書」,將學習成績好的人作為她的榜樣,考試不好就要挨罵;他們告訴她「要成長」,然後直截了當地冷漠處理她的心碎。
他們還告訴她「這個人不適合你」、「念這個專業以後好找工作」、「興趣沒用賺錢最實際」,「追逐愛情倒貼男人的行為是低賤的」……接下來,他們會告訴她在什麼時間點應該去談戀愛,應該結婚,應該有小孩。
成長的道路,他們矢志不渝地要把陸苗往一條正途上趕。這條路人人在走,無風無雨,看上去一片光明。
可是走在那條路上,她時常感到迷失,感到無力。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那兒,她在那兒,即便是她一點兒都不快樂。
一旦偏離軌道,便是錯的。
學習是一件陸苗從小就不擅長的事,它讓她頭疼,讓她倍感壓力。
高三,她被關在寄宿的補習學校里,以江皓月作為自己的目標。她仰望著他,追逐著他走過的那條道路,竭盡全力地想要接近他。
她為他可以在第一志願填「服從調劑」,因為他就是,她想要的全部。
但陸苗發現,自己無法做到,她拼命踮起腳尖,始終觸及不到他在的高度。
江皓月生來就是月亮啊。
當她沒有考上第一志願,當她被江皓月明確地拒絕,他以她最不忍見到的卑微的姿態,告訴她,他對她的感情並非愛情……當這一切發生了,冷靜下來的陸苗放過了江皓月。
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他沒有義務肩負她的期望。他是自由的、有得選的,正如小時候,他可以選擇不跟自己做朋友,現在的他,可以做同樣的選擇。
她的感情、她家的恩情、他們一起長大的歲月、他身體的殘疾,她不希望這些成為束縛他的東西。
他該是自由的,可以展翅去任何一片他嚮往的天空。
所以,陸苗不再將江皓月當成自己的目的地了。
眼見他們的人生軌跡漸行漸遠,她停下腳步,陷在原地,像一灘爛掉的泥。
----那麼為什麼,要繼續在這條不喜歡的道路上前行呢?
陸苗逐漸失去了前行的理由。
通過數月辛苦的打工經歷,陸苗終於認清了自己,說服了自己。
讀書對她來說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她想做的事,可它是一件她不得不做的事。
為了自己,她要讀書。
只有受到高等教育後,她才能有專業領域的知識,以後能從事不那麼費勁的工作。
陸苗曾經以為,諸如擺攤和清潔,是不費勁的。她是一個沒有遠大志向的人,比起「賺大錢」的吃力人生,她更想選擇「快樂」的普通生活。等她真正經歷了才知道,那些她認為簡單的職業,遠遠沒有想像得容易。它們是很累的,她做得很吃力,並且一點兒也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