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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說到這裡,其中一人嘆了口氣:「王爺如今好像只對那位琅瑤公主感興趣,今日非但一起踏雪賞梅,還賞了那位公主好多華服首飾跟趣玩珠寶呢。」

    「聽說王爺還吩咐了,待正式納側妃之日,要把雲霜閣賜給她做別院,那可是屬於王妃的院子啊,王妃半年前剛過門,住的就是雲霜閣。」

    「咱們定王府這麼大,怎地王爺偏偏要賜雲霜閣呀,而且王爺也真是奇怪,他禁足王妃,卻不把王妃關在偏遠院落,反而就放在樺庭後院,離得這麼近,王妃日日求見,偏偏王爺又不肯見人,我看了都好難過……」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京中已經不再下雪。

    「沛雯,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無數次躲在假山之後,透過簇簇覆滿積雪的樹枝,江蒔年的視線里,有時是阿凜推著那尊輪椅在庭前曬太陽,有時是玖卿,更多時間則是那位準側妃,琅瑤公主。

    晏希馳大多時候是仰頭靠著輪椅,閉上眼睛的。

    夕陽在他側臉上勾勒出明晰的光影線條,從深邃的眉骨,到英挺的鼻樑,嘴唇,喉結,一路往下,一如既往的英俊迷人。

    可他從來看不到她。

    或許看到了,只是視而不見。

    覺自己像個遙遠的局外人,江蒔年無數次想要衝過去,可衝過去之後呢?解釋自己在北麓山的所作所為嗎,那顯然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的,說對不起,還是請他原諒自己?江蒔年不知道。內心深處,她其實也並不覺自己做錯了什麼,偏又懂得晏希馳作為書中人的局限,再牽扯入個人情感,便仿如一團糾纏的海藻,再也理不清了。

    像渡一場無法言說的心劫,從前那個張揚熱烈的少女,從此變得膽小怯弱,一點不復從前勇敢。

    有人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最好良藥,可這樣日日等下去,江蒔年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等晏希馳主動開口說願意見她嗎?

    他已經走了九十步,剩下的十步,江蒔年知道應該自己走。

    她寫下一封又一封的手書,試圖解釋自己的行為和處境,可她並不確定晏希馳能否看懂,尤其不救傅玄昭世界就會崩塌之類的說辭,太扯淡了……對於晏希馳來說,可能還不如不解釋吧?怕將事情變得更複雜,那些手書最終一封也沒有送出去。

    兩人終於再次見面,已是來年初春,元宵佳節。

    彼時的京都,下了韶和十五年第一場春雨。

    傍晚時分,幾輪爆竹聲響過之後,頭頂有絢爛的焰火炸開,並非定王府放的,而是附近一些其他官邸在慶元宵,和不久之前慶新年一樣。

    「你們聽見了嗎,管弦絲竹之聲。」

    「元宵佳節,王爺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府上請了戲班子來,聽說是那位琅瑤公主安排的。」沛雯一邊說話,一邊為她系上月色斗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是江蒔年自己要求的。

    「……陪我去前庭看看吧。」

    少女手中撐著一把水墨傘,足靴踩過青石地板,一路都在不自覺的深呼吸。

    沛雯說,以往逢年過節,定王府算不得熱鬧,一來府上本就人丁稀薄,先王晏徹不曾回京的話,一般就是晏希馳和老太妃,以及顧之媛,聚在一起吃頓飯,偶爾穆月,龔衛,盧月嬤嬤等人,也會一起上桌。

    …

    入目燈火葳蕤,樺庭四下樂聲裊裊,江蒔年抵達前庭時,不期然窺見這樣一幕。

    漆金的殿門大開,晏希馳坐在上首撫琴,華袍玉冠,姿儀清雋,不惹塵埃。

    而那位琅瑤公主正在殿中跳舞,婀娜的身段,舞姿蹁躚,宛如振翅的蝶翼,輾轉於朱紅的殿柱之間,比那成片燃燒的燭光還要耀眼奪目。

    丫鬟小廝們伺候在四下觀看,嘴裡發出驚嘆之聲,時不時撫掌兩下。

    怎麼說呢,許是心上負荷的東西太多,江蒔年已然分辨不清自己什麼感受。

    好似有巨浪滔天,又好似只餘一地死灰。

    她就靜靜站在那裡,握緊了手中傘柄。

    門口有丫鬟小聲見禮:「王妃。」聲音轉瞬被湮滅在簌簌風聲和琴音之中。

    …

    瞥見殿外原本也沒刻意躲藏的少女身影,阿凜原本想向晏希馳報備,但……主子向來五感敏銳,他和玖卿都能察覺到王妃來了,主子又怎可能不知?

    就連席間的穆月,也忍不住捅了好幾次龔衛的胳膊肘。

    很快,一曲舞畢。

    琅瑤公主面頰緋紅,在她眼中,晏希馳高貴如神祇,是謫仙般的存在。

    他撫琴,她跳舞,又知日後彼此將成為夫妻,即便只看臉,琅瑤公主也很難不心動。

    她恭恭敬敬又有些羞赧地垂眸,向上首的晏希馳見禮道:「王爺,妾身獻醜了。」

    案台上擺了豐盛的美酒佳肴。

    輪椅上的男人神色冰冷,眉宇漠然無波,只是收琴之後,對她招了招手。

    新一輪琵琶樂聲隱隱奏響。

    待琅瑤公主走近,添酒期間,晏希馳身體稍稍往後靠,看似在眺望殿外煙雨夜色,實則眯眼的同時,余光中只門口那一抹露了半邊衣角的月白身影。

    那身影像被定住一般,止步不前。如一角牽扯他心口生疼的線。

    半晌。

    微不可察撩了下唇,晏希馳一雙黑瞳閃過譏誚和自嘲的痛色。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他忽而輕拍自己大腿,對面前的女人道了三個字:「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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