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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這話內在什麼意思,只有阿凜自己清楚。
主子如今看似如日中天,實則四面楚歌,這種情況下難保不會有人落井下石。最先找到主子的必須得是他們自己的人,否則,誰知這些天家禁軍和衛兵們下來之後,是救人還是要人命?
思及此,阿凜心下越發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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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刺入骨髓般的冷。
熱,體內好似灼燒一般,燒到腦袋昏昏沉沉,宛如置身於冰火兩重天。
痛,則不具體。最痛的位置是雙腿,再有右臂,背部,以及一些細微的地方,不足為奇,亦不足掛齒。
「阿年……」
意識回歸的第一時間,男人翕張著唇,卻沒能發出聲音來。記憶停在他的王妃從馬背上滾落懸崖的那一刻,潛意識裡殘存的恐慌,令晏希馳幾乎一瞬睜開眼睛。
四下很安靜,不遠處有極其細微的窣窣之聲傳來,睫羽輕顫了兩下,晏希馳本能就要翻身坐起。
餘光卻在瞥見一抹身影的同時,他聽見了自己妻子的聲音。
「傅玄昭,傅玄昭,醒醒……」
——傅玄昭。
他的王妃驚馬之時,傅玄昭又是除他之外,反應最快的一個,如同謝家婚宴當晚一般。
漆黑鳳眸里閃過一瞬陰鷙。
第一次,晏希馳後悔曾經沒有殺死傅玄昭。這人一次又一次以身體力行,為他詮釋了什麼叫做不識好歹。
待視線勉強能看清東西,不知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晏希馳微微側眸,不期然看到這樣一幕——
黑漆漆的山洞裡,他的王妃蹲在離他三米之外的一塊大石旁,哆哆嗦嗦從狐裘裡衣中摸出一樣東西來。
許是太冷了,她沒有拿穩,那東西掉在地上,是一隻精緻小巧的竹筒。
四下光線黯淡,晏希馳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什麼。
因過於專注,他的王妃並未察覺到他醒來,而是抖著手撿起那柄竹筒,拼命想要把塞子打開,卻吃力得很,指節怎麼都不聽使喚。
最後她不得不停下來,將手放在唇邊哈氣,似想用嘴裡的熱氣把凍僵的手指暖熱……如此反覆好幾次,她才終於成功撥開塞子,將那枚丹藥倒在掌心裡。
少女附身,掰開傅玄昭的嘴,將那小小的丹藥餵了進去。
她很冷,渾身都在打顫。
卻在片刻靜默後,毅然抓起一點從山洞上方掉下來的碎雪,神色痛苦地握在掌心,直到那雪被暖化成水,她舉著自己通紅的手,一點點的……將水滴入那人口中。
「吞下去了嗎,這下應該能吞下去了吧。」
江蒔年在腦海中與系統確認。
…
整個過程,落在晏希馳眼中,仿如一場無聲,荒誕,又刺目的默劇。
以為自己會怨怒,嫉恨,失控。
但是沒有。
安安靜靜的,仿如一個懵懂孩童,晏希馳黑瞳里盛滿迷惘,似在努力辨別這樣一幕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
漸漸地,那雙眸子裡所有光彩和溫度,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殆盡。
好似置身於荒蕪的曠野,四下衰草寒煙,前所未有的痛與悲哀,一點點侵入四肢百骸。
有什麼不具體的東西在悄無聲息的坍塌,瓦解,以一種宏大又靜默的方式,幻滅所有。
那種心情痛苦到了什麼地步呢。
到了江蒔年終於完畢系統交付的事情,回眸看向他時,晏希馳下意識閉了眼睛,佯裝自己從未醒過。
原來某些時刻,人甚至沒有勇氣面對。
腦海中浮現很久很久以前,少女目色灼亮地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我將毫無保留地對你忠誠,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這輩子,晏希馳一恨謊言欺騙,二恨虛偽假象,三恨「渴望愛」的自己。他自幼學會的三件事,第一習慣孤獨,第二不要求愛,第三不要期待美好。
此刻再想起生辰那夜,以為得到她的心,曾有多歡喜……
可悲,可笑。
過往經歷的一切在腦海中悉數閃回,晏希馳突然再也分不清虛假和真實。
這一次,他甚至失去了詰問和追根究底的興趣。
不想再聽她說謊。
二十年的人生里,晏希馳有過不少精神幻滅的經歷,大抵是久遠的幼年時期,在歲月的沖刷之下,漸漸遠去,一切顯得不那麼重要。
但他顯然從未料想,有朝一日,那種感受會於自己傾注了全部熱情的心愛之人身上,再次真切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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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因為發燒高熱,晏希馳先前面色分明是潮紅的,卻不過一會兒功夫,整張臉全然慘白如紙。
江蒔年幾乎嚇壞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辦,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猶豫片刻,系統九九麼並未告知江蒔年,方方才反派醒過來了,不僅如此,還目睹了她給傅玄昭餵藥的全部過程。
事到如今,基於Plan B,以及一些別的原因,系統只在江蒔年腦海中安慰道:「放心,反派能撐過去的。」
跌跌撞撞站起身來,在山洞裡晃了一圈,拼命想要找尋什麼可以禦寒的東西,可是真的,這裡什麼都沒有。
去到另一邊洞口,寒風襲來,仿佛尖銳的刀子刮在身上,如系統所說,洞口之外是深淵,望不見底,目及之處一片混沌的霧白,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