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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畢竟從前口口聲聲說「愛」的是她,恬不知恥往上湊的是她,此刻迴避否認的也是她,就跟有那個大病似的。
是了,被晏希馳以一種篤定的口吻一語擊中,江蒔年被衝擊到了。事後回想,真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情緒,但人在當下,總免不了被情緒牽著走。
「本王自作多情?」
一聲似有似無的輕嗤,帶了些許無奈,晏希馳譏誚挽唇,原本落在她眼尾的指節寸寸下滑,而後輕挑起她的下頜:「那王妃的眼淚算什麼。」
黑暗中,男人注視著她,靜靜等待她釋放本能。
然而江蒔年始終不願哭出聲來,即便喉間澀意又一次哽到了極致,依舊忍住了想要撞進他懷裡嗚咽的衝動。
…
先前為什麼會哭?
當然是……被狗男人給凶哭了,氣哭了。
她就裝大度怎麼了?聖意難違,她雖然天真報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也知道晏希馳沒有理由拒絕,甚至猜想過他不拒絕,定是自有他的考量……作為一個在一夫一妻制的薰陶之下長大的人,明明心裡膈應得要死,但至少面子上做到了「賢惠大度」,他呢?一上來就莫名其妙凶她,也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大火氣,他朝她發什麼脾氣,還嘲諷她,還踹門……
換以前,江蒔年早跟狗男人撕起來了,不撕到他鮮血淋漓絕不罷手。
可是如今。
怒火這種東西,江蒔年自知沒有資格。
那是擁有未來的幸福之人,才有底氣肆意揮霍的東西。
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卻找不到攻略進度停止不前的結症所在,沒人告訴她應該怎麼做,無人為她點燈引路,什麼套路反套路,都是狗屁;即便已經這樣,做好了被抹殺的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多半會和晏希馳分離,除了不舍之外,她還不受控制的擔心他的未來,又清楚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諸此種種,江蒔年又哪裡分得出多餘的心思去跟他鬧什麼?鬧了又如何?能改變什麼,難不成還能將那幾個女人退掉不成。
再到自我情感上,原本以為他身邊出現別的女人,自己會無動於衷,結果非但沒能繃得住高貴冷艷,傷心難過之餘,甚至連怪罪他都做不到,只因知道這件事的根源不在他,而在皇帝,這又涉及到晏希馳如今的處境……太多太多,直壓垮了江蒔年。
無人可以訴說,無人可以分享。
江蒔年只覺自己上輩子一生加起來都沒有這麼痛苦過,當然了,她的一生並不豐富,甚至連場正兒八經的戀愛都還沒來得及談。
什麼才最重要?
如果生命倒數,什麼才最重要?
一遍遍問自己,每問一遍,江蒔年心上的怒火消失一分,柔軟回歸一分。
便是這樣,短暫幾息,她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脾氣和本能。
而這些所有鋪天蓋地的心緒糅雜在一起,到了某種極致,反而只餘一滴滴靜默的眼淚。
哭泣,本質是種懦弱,是對自身以及周遭一切發生的事情感到無能為力,以及無法解決問題的一種最直觀的表達。
但江蒔年顯然沒有料到,在晏希馳這裡,竟只一句話便解讀了所有——
是不是,愛上他了?
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不愛的話,一切都是浮雲,除了怕死,你還能有什麼困擾?吃什麼飛醋,又擰巴個什麼勁?
可是,可是……
以為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是掩飾得很好,眼下甫一被拆穿,腦袋瓜里還全是「我真的愛上他了嗎」這種級別的靈魂拷問,江蒔年整個人都不好了。
仿佛被人踩著了尾巴,她條件反射拍開他的手,整個人散發著抗拒氣息。
晏希馳眸色微滯。
很顯然的,這個動作令他非常不爽,但又不止這一種情緒。
如果江蒔年細心觀察,又或房間裡有燈,便會發現此刻的晏希馳,整個人處在某種詭異的邊緣,一雙鳳眸前所未有的明亮,眉宇間甚至帶了某種奇異神采。
——有惱,有怒,有愉悅,有某種近乎偏執的
「求知慾」,以及想要懲罰她和侵略她的衝動,並且,正在極力克制忍耐。
夜宴上那位黎國公主,三名藥師,看似偶然,實則極有可能是皇帝送來的眼線。晏希馳不拒絕,是因僅有的兩個經得起推敲的理由——其一,暴露自己的雙腿無需藥師,其二,像曾經拒絕祖母張羅納妾一般,道自己心屬一人;恰好都是晏希馳最想掩飾的。在皇帝面前,他從小到大乖巧順從,一旦違逆,無論以何作為藉口,都恐惹那人疑心,一切皆在部署階段,晏希馳不允許自己行差踏錯,於是毫不猶豫接受了這場「天家賞賜」,甚至打算利用那位黎國公主,反向博弈皇帝。
這些事晏希馳自己心下明了,卻不代表其他人也清楚。
故而內心深處,他多少想看他的王妃作何反應,以為她會不高興,會發脾氣,會鬧他——但從頭到尾,她表現得毫不在乎,甚至和那些人一樣,恭喜他?
「心胸狹隘的小學雞」晏希馳顯然氣瘋了。
偏偏一滴眼淚,消弭所有怒火,也讓他感受到一些從前不確定的東西。
而今最好的辦法是向她解釋,兩人和好如初,但年少時那點兒可恥的勝負欲,征服欲,晏希馳偏就想聽她親口承受。
他輸了太多次,驕傲,自尊,底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