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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可隨著他的唇齒輕啟,一點點的,晏承釗仿佛被人掐住了蛇的七寸,驚詫的同時,所有潰散的理智都開始迅速回籠。
他的雙眸一點點瞪大,似完全不敢相信,晏希馳如此雲淡風輕說出來的,是他自以為瞞天過海,且無人可陳的諸項罪名。
這不可能。
驚惶之下,晏承釗腦海中莫名閃過董大學士曾經的委婉勸告:「若非必要,儘量不要正面對上定王,那人看似謙謙君子,不露鋒芒,實則道貌岸然,城府極深。」
就像會咬人的狗不叫,你永遠不知他背地裡何時量出爪牙。
彼時的晏承釗冷笑一聲,不以為然,甚至心下是鄙夷的,一貫被人尊為「董相大人」的老奸巨猾,竟會忌憚一個殘廢?可笑。
在晏承釗的記憶里,許是幼年和少時的印象過於深刻,晏希馳一直還是那個在宮裡伴讀時,一臉陰沉沉卻默默無聞為晏澤川端茶倒水,在被皇子們合力欺負戲弄之後除了咬牙切齒,只會偷偷躲在柜子里掉淚的慫包。
直到後來幾次考核,皇帝老子誇他聰慧,這小子便沾沾自喜,結果還不是被母妃們一頓訓斥,從此再不敢搶他們風頭。
些許前塵往事浮過腦海,晏承釗依舊直挺挺躺著。
道:「你沒有證據……憑什麼認定是我做的。」
大寅律法嚴明,凡事講求證據,人證可以混淆視聽,物證是不可能有的,有也不可能被人拿住。沒有證據,幾乎是晏承釗長期以來攪屎的最大底氣。
不僅如此,他這人其實也是有「優點」的,譬如心狠手辣,擅於締結關係網,擅於攛掇利用他人,顛倒是非禍水東引,攪得無數對家烏煙瘴氣,與人斡旋的本領也是有的,否則也不會成為能與太子分庭抗禮最大勢力。
但他心性不夠沉穩。
每每直接或間接對上晏希馳,吃虧的總是他。
釘子碰多了,積氣便多了,這才動了歪腦筋。這不,還是有成就的,至少精準地抓住了晏希馳的軟肋,知道往後能如何掣肘於他。
前提是,自己不會被他率先扳倒。
「除了你,誰有這種狗膽。至於有無證據,四哥明日自當知曉。」
「你想怎樣?!」
晏承釗陡然起身,卻在起到一半時跌了回去,他整個人血糊糊的,好艱難翻了個身,呈匍匐的姿勢仰頭,一臉陰冷地盯著輪椅上的男人。
咬牙道:「你若動我,我母妃不會放過你,我舅舅鎮北候,外祖,董家,孫家——」
「都會因你受到牽連。」輕飄飄打斷他,輪椅上的男人居高臨下,手肘搭在膝蓋上,俯身,挽唇,哂笑時,露了一口森森白牙,是晏承釗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說:「或許,削爵,流放,問斬,貶為庶人,圈禁,誅九族,誰知道呢。」
「四哥可想知道,你在皇叔心中究竟幾分分量,他會袒護你,還是偏愛太子,是在意江山社稷,還是顧念父子親情。」
…
靜默地對峙,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
晏承釗幾乎咬碎了牙,卻知自己賭不起,陰溝裡翻船的滋味,不外如是。
「哥錯了。」
一點點的,晏承釗向前爬去,拽住輪椅上男人的袍擺。
「子琛,這次的事情……是四哥不對,以後不會了,四哥向你保證,永遠不會再動你的女人,好在,好在……她沒有出事是不是?」
「給哥一次機會,求你……」
只要這波挺過來,他必要這個殘廢死無葬身之地。嘴上哀求道:「你要什麼,子琛,你說出來,四哥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滿足你。」
此言一處,晏希馳鳳眸眯了眯。
眼中倒映著庭前飛雪,身上的墨色大氅漸漸濡濕,他卻渾然不覺一般,神色是恍惚的。
「家。」
隱隱有那麼瞬息,晏承釗看到晏希馳眼中似有水光閃過,可他聽不懂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
韶和十四年,冬。
四皇子晏承釗,因謀逆,貪腐,行刺太子,離間朝臣,勾結覃人細作,間接害死謝家嫡長孫等多項罪名,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惹聖上震怒。
十一月十九,距離鎮國公府喜宴僅僅過去兩日,聖上下旨,將晏承釗暫時圈禁。
十一月二十四,經再三核實,無有其冤,聖上再次下旨,將晏承釗削爵除籍,貶為庶人,賜自盡,凡有牽連者,依律交予刑部和鎮撫司受審。
期間。
大寅朝堂風雲色變,人人自危。
有人開始巴結晏希馳,有人記恨,大多則敬而遠之,生怕被他從背後咬上一口。
這一遭後,金鑾殿上的聖人果然單獨召見了晏希馳,君臣會晤於棋盤之間。
「子琛,做得很好。」
皇帝面上的神色永遠是淡而溫和的:「不過,為何時至今日,才諸罪並揭。」
潛意思,是疑他手握罪證,卻默默無聞,一出手,則驚濤駭浪。
基於早有心理準備,晏希馳答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卻自知難消帝王戒心。可若時間倒回去,重新選擇一次,晏希馳依舊會選摁死晏承釗。
「朕恢復你皇權特使指揮使一職,如何?」
「謝皇叔,子琛恐分身乏術,此生心愿願如父親一般,守衛西州,此番向皇叔請旨,前往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