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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然無論如何,最好的結局該是由聖人親自發落。
從前的皇權特使指揮使,被賦予過先斬後奏之權,而今的西州定王卻沒有這個權利。若四皇子今夜死在樺庭——朝野必生動盪,又或情況糟糕的話,主子可能會被聖人以謀殺皇子的罪名,輕則抄家流放,重則以罪論誅。
玖卿能明白這裡面的輕重,晏希馳自然心如明鏡。
可他只要一想到。
若非他的王妃足夠勇敢,若非那隻鐲子在關鍵時刻替他守護了她,後果會是怎樣……
江蒔年會被強.暴。
一次又一次的掄摜,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著這冬夜風聲簌簌,任誰聽了都會頭皮發麻。
晏承釗顯然也沒料到,他堂堂皇子,竟有一天會被一個殘廢單方面毆打到毫無還手之力,他怎麼敢?!他的暗影呢!他的侍衛呢!都他媽迷路了嗎!
尊嚴被踐踏,驕傲被粉碎。
終於,不知是被掄得狠了,再也受不了了,還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晏承釗仿佛失智一般,突然「迴光返照」,猙獰又扭曲地哈哈大笑起來,口齒也清晰了許多。
「你這條陰溝里的蛆蟲,亂咬人的瘋狗,無能狂怒的殘廢,你他媽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你拿老子撒氣,有種殺了我,你敢嗎。」
「不敢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近女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了個女人瘋成這樣,早知如此,老子就該找人給她輪——」
「砰——」
這一次,晏承釗久久沒能再發出聲音來。
然而人在極致的屈辱和憤怒之下,往往有著超乎尋常的意志力。幾口鮮血噴出,冰冷的輪椅之下,血色與雪色蜿蜒交織,晏承釗眼前幾乎看不清任何事物,神色卻越發癲狂。
「有朝一日,能看到咱們高貴自持的定王殿下狗急跳牆,痛快,真他媽痛快……來,殺了我,殺了本皇子,你的女人,你家祖母,你整個定王府都給老子陪葬,動手,別猶豫……今日你若弄不死老子,老子今後定扒了你的皮……」
這期間,司閽來報。
「王爺,高公公求見。」
高公公深夜來訪,意味著上頭的皇帝老子被驚動,晏承釗瞬間有了底氣,笑得更加猖狂了,又因牽扯到傷口,好一陣齜牙咧嘴,嘴上嚎叫道:「快!來人!來人,把這個目無王法以下犯上的瘋狗給本皇子抓起來,剔骨抽筋,架火上烤,凌遲處死……」
無人理他。
半晌。
「轉告高公公,四皇子完好無損,讓他向皇叔帶話,子琛與四哥敘舊,還請皇叔無需掛心。」
男人聲線沁涼,裹挾著森冷寒意,卻隱隱比先前沉靜了些。
聽到「完好無損」四個字。晏承釗當即要詐屍一般「垂死病中驚坐起」,卻又一次被一隻手輕而易舉拍了下去。
「什麼叫做完好無損……」
「你他媽果……真喪……心病狂……」
司閽退下之後,晏承釗又斷斷續續罵了好一陣,因篤定自己出不了事,嘴上越發起勁。
卻不知為何,晏希馳不再掄他。
除玖卿和曲梟之外,樺庭所有下人都被遣散了,否則任誰見了此刻的晏承釗,都不會認為這是一位平日還算體面的皇子。直到罵不動了,他整個血糊糊地攤在地上,若非胸膛還在起伏,看上去仿佛已經是個死人。
至此,樺庭徹底陷入死寂。
萬籟俱靜的夜,庭前的雪越下越大,是江蒔年喜歡的大雪紛飛的樣子。
玖卿撐了傘,舉在輪椅上方。
男人卻仿如一尊靜默的雕像,黑沉沉的視線與夜色融為一體。
沒人知道晏希馳心裡在思量些什麼。
半晌,他的指節從眉心劃下,示意玖卿和曲梟也退下去。
「你說得對。」
「一個無能的殘廢,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
他的王妃今日有此一遭,晏希馳比誰都清楚,源頭在他。今日即便清理一個晏承釗,日後還有無數豺狼虎豹。
是他不夠強大。
長久的靜默,似有一聲幾不可聞的慘笑。
這期間,趁著輪椅上的男人失神,晏承釗的手,用盡最後力氣,隱晦地摸向自己的長靴,那裡面藏著鋒利的匕首。
「這時才想起要偷襲,晚了。」
晏希馳開口時,看也沒看他。
「私造兵器,貪污賑災款項,勾結外官,行刺太子,暗交覃人,離間朝臣……晏承釗,你機關算盡,試圖登頂,自以為算無遺漏,可知自己有多少把柄落在旁人手裡。」
曾經的皇權特使指揮使一職,乃皇帝疑心已故的晏徹,有意將扣在京中的質子晏希馳豎立為眾矢之的,既能肅清朝野,又能給定王府拉仇恨,以此掣肘,權力制衡。
晏希馳看似乖順為刀,卻也利用這把刀所帶來的便利,手裡握著朝野上下無數人的把柄,這也是許多仇家不敢真正動他的原因。
晏承釗是個例外,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典型。
「你自幼心術不正,這些年仗著母家勢力翻雲覆雨,籠絡朝臣,欺下瞞上,無孔不入……可知皇叔早已對你起了疑心,這世上有些東西不是你爭,便能有的。本王若是你,瑜洲一案之後,便夾緊尾巴,韜光養晦。」
晏希馳聲線輕飄飄的,似在對晏承釗說話,又似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