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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馬車一路疾行,從城南到城東,並未花去多少時間。

    .

    樺庭。

    夜色與燈火葳蕤如舊。

    「王爺,可以開始了。」說話之人恭敬且小心翼翼。

    男人說:「再等等。」

    聲線淡而沁涼,一如既往地漠然無波。

    輪椅扶手上,蒼白的指節之下,緊緊拽住的是一隻小小的平安符。

    一隻曾被他扔落馬車之外,掉在崖邊的荊棘叢上,卻被少女於雨中固執撿回來的,屬於他的「安」。

    作者有話說:

    第70章 「阿年,陪我。」

    走得匆忙, 江蒔年沒來得及收拾任何東西,也沒跟江家人打招呼,把身後瑣事交給沛雯, 魚寶, 阿茵三人,自己率先隨阿凜上了馬車。

    京中繁華, 街上人流如織, 視線里不斷倒退的街影與往日無有不同。

    簡單交流一番, 江蒔年才知晏希馳的親兵回京了。

    半個多月以前, 還在長樂坊時,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龔衛要回京了, 他是本王手下的親兵, 此番帶了囿臨一位范姓醫師,據說通曉醫理, 擅解毒,能解世間各種疑難雜症。」

    據說那位范姓醫師, 素有「神醫」, 范醫仙」之稱。

    「所以怎麼會這樣?」江蒔年不解。

    阿凜道:「范醫師看了主子的腿, 直說沒救了。」

    「要麼斬斷, 要麼等著它自己腐爛, 如今餘毒已經漫過膝蓋往上遊走,如不儘快處理,恐會危及性命。」

    其實這個結論,無論是王府的李醫師, 還是天家御醫, 尋常大夫, 甚至曾經衝著懸賞而來的一些江湖術士, 都曾給出過類似的答案。

    只不過晏希馳一直不曾行動。

    他為自己的雙腿付出過多少努力,江蒔年不知道,在她的記憶里,晏希馳向來憂喜不報,自有一方不為外人踏足的領地。

    默了片刻,腦海中莫名閃過風塵僕僕且沾染塵泥的馬蹄,江蒔年試探著問了一嘴:「王爺的親兵裡面,可有女子?」

    阿凜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如實道:「有的。」

    「可是叫做穆月?」

    本是盲猜,沒想到阿凜又一次點了頭,江蒔年心下隱隱燃起希望,面上卻分毫不顯。

    以為主子曾對王妃提過,阿凜並未過問江蒔年如何知曉穆月,畢竟她們從未見過。

    「那那位范姓醫師,可是被親兵們請回來的?今日才剛到的?」

    「不錯。」阿凜遲疑片刻:「準確的說,是綁回來的。」

    綁回來的——

    少女眉宇輕擰,腦海中轉過些許念頭,轉而又問:「是王爺讓你來找我的嗎?」

    「……此番乃屬下擅自主張。」

    此言一出,江蒔年神色微變。

    若是晏希馳主動找她,或許是「需要」她,畢竟斬腿這種事就跟現實世界做重大手術一樣,是人最脆弱的時候,多少需要點兒精神支持,那麼動手之前,他應該至少會等等她。

    若非如此。

    「你來找我時,他們開始了沒?」指的當然是斬腿事宜。

    依古代的醫療條件,真的會沒事嗎?就算給膝下雙腿齊齊斬掉,後續難保不會有其他風險,譬如感染,亦或失血過多之類……越想江蒔年越覺著狗男人這次是在渡劫,而書中劇情真的能保住他嗎,如果他一不小心死掉了,自己是不是就沒有攻略任務了,應該不至於吧,快住腦。

    「屬下離開時,醫師們已經備好器具,眼下……可能已經開始了。」阿凜說著,面上隱有痛色閃過。

    江蒔年臥了個槽,一下坐不住了。

    本想催馬車快些快些再快些,然而已經夠快了,總不可能起飛呢嘛?

    暮色四合之時,定王府門口「吁」地一聲,馬車尚未停穩,身披斗篷的少女便已跳了下去,幾乎以飛一般的速度衝進府邸。

    「王妃。」

    門口的司閽頷首見禮,再抬頭時,哪裡還見江蒔年的影子?

    江蒔年滿腦子都是可別斬了啊,狗男人要是沒了雙腿,指不定以後性子更加偏激,萬一黑化了可怎麼辦?會不會影響她的攻略進度啊……

    沒錯,她才不是擔心他呢,她心裡只有攻略進度,抱著這樣的心情,江蒔年一口氣衝到樺庭前院。

    「刀下留腿!!!」

    人未到,聲先至,仿如春風乍起一地波瀾。

    此時此刻,樺庭四下燈火葳蕤,偌大的庭院不知怎地跪了一地,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正是「請罪」的親兵們,為首的乃龔衛和穆月等人,便是午後那支縱馬疾馳的騎兵隊。

    他們集體請罪的原因也很簡單,被晏希馳派出去半年有餘,一無所獲,最終帶了位醫仙回來,卻仍舊改變不了失腿的結局,故而一干人等皆問心有愧。

    這一聲急慌慌的吼,清凌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

    月色下,少女跑得很急,一頭墨發和衣裙在晚風裡飛舞,繞過墨池廊道,跨過層層石階。

    玖卿正推著輪椅前往主殿方向走,嘴裡的「王爺,王妃回來了」尚未出口,晏希馳已然自己驅停了輪椅。

    半張臉被燈火勾勒出明晰的輪廓線條,半張臉隱在黑暗裡,男人眉目深挺,神色一如既往地漠然無波,周身卻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鬱所籠罩。

    沒人注意到,他原本拽著平安符的那隻手,下意識放鬆了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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