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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有那麼幾息,晏希馳整個人是空的。
皇權特使一職培養出來的敏銳覺知令他凡事洞若觀火,覺察一個人情緒,辨其真偽,觀其狀態,識其言語背後的動機,以追本溯源,都是基本功。
然而在江蒔年這裡,一切都失效了,他失去了所有辨斷能力,能看到的都是忍耐,心傷,崩潰。
看著她蹲在一堆破碎的杯盞前,那么小小一隻。如同魔怔一般,晏希馳又一次驅動輪椅。
這時阿凜來報:「王爺,司閽傳話,謝淵有急事求見。」
所有心緒都被掐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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樺庭後院。
雨水滴滴答答淌過檐角,不時有風過。
寢殿外間燃著淡淡的薰香,江蒔年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裙已經換掉了,只穿了一身雪色中衣,披頭散髮地坐在榻上,跟個午夜怨鬼似的,一雙赤腳踩在狐毛軟墊之上。
魚寶在給她擦頭髮,阿茵找了一方暖絨絨的薄毯披在她身上,沛雯則指揮著丫鬟們進進出出,給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她要的安神湯和水果釀。
「我很過分嗎?」
三人一愣,齊刷刷點頭。
腦海中閃過晏希馳離開時的畫面,人和輪椅都在雨中,面容蒼白冷峻,眼神空涼涼的,沒有看她一眼。
撂了一句:「撐傘,送王妃回寢殿,不許她踏出樺庭半步」之後就離開了。
如果只有前半句,江蒔年無話可說,加了後半句,一下又給撩著火了,吵架吵到一半被打斷本就渾身不舒坦,這下什麼心疼心軟都沒有了,回去之後又砸了好一堆東西才堪堪平息火氣。
「可事情明明是他先挑起來的啊。」她心下有愧那是她會換位思考,如果真真只顧自己的利益,她還能更加理直氣壯。
偏偏世事錯綜複雜,她一穿過來就跟晏希馳是夫妻,目標還是攻略人家,如今不睡也睡了,卻不給人家生孩子,是顯得好像哪哪都不對勁。
「若非王妃喝那避子湯,王爺又怎會生氣?」
「可我是背著他喝的啊,誰讓他監視我?」
沛雯一愣,重點不該是避子湯麼?基於比江蒔年年長二十有餘,沛雯自詡還算見多識廣,從前被江蒔年一系列騷操作刺激多了倒也麻木了,然子嗣一事事關重大。
「恕奴婢冒昧,王妃為何不想懷孕?」
「別問了,當心禍從口出,我跟魚寶就是個顯明例子。」答非所問,少女唇角挽了很明顯的譏誚,一想到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有暗衛在暗中觀察,偷窺,連說話都可能被監聽,江蒔年就渾身發毛。
這事兒絕對不能讓。
不過天大,先吃飯吧,江蒔年是真的餓了,畢竟吵架也是很費心神的。
期間沛雯幾度欲言又止,江蒔年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想說什麼,但這事兒還真不是那麼好溝通的,不如省省口舌跟當事人交流。
「今晚的事情別傳到祖母那裡。」
沛雯抬眼看她,榻上的少女垂著腦袋,聲音悶悶的,已然偃旗息鼓,心道她任性不懂事吧,偏偏某些時間又是體貼的,反正就是讓人看不懂。
尋常女子十六七歲,已然能撐起門庭,但江蒔年身上,偶爾總有讓沛雯感到莫名憐惜的孩子氣。
「王妃放心吧,奴婢先前已經打過招呼了。」
吃飽喝足之後,用清水漱了口,視線掠過窗邊案台上擺放的一對牛郎織女,江蒔年發了會兒呆。
待丫鬟們陸續撤去飯菜時。「湯挺好喝的,給王爺葳著吧,把燈都滅了,我想睡覺。」少女嗓音輕而倦懶。
下人都退了,呷著淡淡的果釀,聽著窗外雨聲淅瀝,腳邊蜷著小獅燕,沒一會兒江蒔年就開始犯困,直接上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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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入睡是很舒服的。
不過腦子裡裝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江蒔年睡得並不安穩,迷迷糊糊間再有意識時,寢殿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她睡前把最後一盞燈也滅了,光是借著窗外隱隱的天光,並不能判斷時辰幾許,可能是午夜,也可能是破曉之前。
最先感覺到的是脖子上一點點游過的,仿佛蛇信般冰涼的溫度,再就是男人身上裹挾的淡而熟悉的冷香,以及才洗淨之後殘留的,江蒔年隱隱聞到了卻無法辨別的血腥氣息。
因著睡前喝了酒,身子暖融融的,半醒半夢間,腦袋瓜兒還不怎麼清醒,本能已經給出回應。
她的身體是喜歡他的,無論任何時候。
與記憶中的乾燥溫熱不同,男人的手意外冰涼,呼吸也重,伴隨著衣袍摩挲落地的聲音,江蒔年的感官一寸寸甦醒。
「……」
這,狗男人回來了?!還爬她的床,不是,怎麼這麼突然,事情還沒解決呢。
清醒地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少女剛要出聲,耳邊聲聲低語:「阿年,阿年……」躬身匍匐在她身上,男人嗓音低啞,無端帶了隱隱的哀求與忍耐。
他怎麼了?
若非理智堪堪回籠,江蒔年絕對能給這兩聲直接叫破防了,所以他這什麼意思,傍晚時不是還哄不好嗎,他們不是還在吵架呢嗎?
心下隱隱預感事情沒那麼簡單,晏希馳這人看似靜如水,漠如風,骨子裡卻偏執得要死,也強硬得要死,有多迷人就有多可恨。
果然,兩聲叫魂結束之後。
「以後不許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