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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晏希馳聲線平和,神色漠然無波,卻是一開口,便令樺庭所有私語聲戛然而止,現場除去凜凜風聲之外,再無其他。
所有人噤若寒蟬,並且默契地,視線又一次聚焦在顧之媛身上。
拽緊了手中巾帕,顧之媛這才稍稍慌神。
她的一番「良苦用心」,所有的心思背後,不過為了還能有嫁給晏希馳做妾的可能,她敢跟江蒔年對線頂嘴,卻斷斷不敢質疑晏希馳分毫。
眾所周知,她的表哥曾是皇權特使指揮使,被當今聖人賦予過先斬後奏之權,行的便是行訊審理,他永遠不會出錯,就算出錯,只要他開口……他便永遠是對的。
被無數雙或驚詫、或鄙夷、或不可思議的視線傾軋著,顧之媛背後漸起冷汗,心理防線被晏希馳輕描淡寫擊碎一地,眼中早就蘊積的淚水也在此刻決堤,撲簌簌滾落下來。
事已至此。
柳芙全然慌了神,當即撲通一聲跪下來:「王爺,王妃,不管表小姐的事,這事都是奴婢的主意,全是奴婢的主意……」
此言一出,等於直接認罪了,顧之媛心知一切再無轉圜之可能。
「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煽惑表小姐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識好歹,是奴婢罪該萬死……還望王爺開恩,看在表小姐伺候老太妃多年的份上,給表小姐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說著,柳芙半是跪地半是爬行地匍匐到江蒔年腳下:「奴婢知道錯了!奴婢有罪!求王妃開恩,求您千萬開開嗯吶!您若責罰,便責罰奴婢一人吧!奴婢願代表小姐受過,奴婢願——」
「你在教我做事?」
江蒔年好容易才忍住了沒有罵人。
心思歹毒便算了,之前不是一直嘴硬麼?不是要跟她一剛到底?江蒔年一邊生氣,一邊忍不住在心下感嘆鬱悶,敢情她擱這兒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還抵不過晏希馳隨隨便便一句話呢?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是她不夠威嚴嗎,是她說話不好使嘛……好心塞哦。
話說回來,江蒔年才不要輕易饒了這對主僕。
不過。
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罰才合適。
給人簡單粗暴的打一頓?不夠解氣啊,顧之媛這種人就要誅她心才是最爽的。
退一萬步,就算是打也不能下手太狠,柳芙有一點抓得夠精準的,顧之媛伺候程氏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江蒔年這種時候還真挺難做人的。
那就——
「王爺,年年好委屈!」
為了噁心顧之媛,江蒔年故意「茶里茶氣」地告狀:「年年這個受害者都還堅強勇敢沒哭呢,她憑什麼倒先哭上了?!真是沒臉沒皮沒人要,可惡又不要臉的害人精!」
眾人:「……」
「這件事該怎麼辦啊?王爺得給年年一個公道,不然年年也要哭了!」
嘴上叭叭著,江蒔年從榻上起身,又去晏希馳腿上表演了一遭「美人在懷」,窩在男人懷裡嚶嚶嚶,順便欣賞顧之媛一寸寸慘白下去的臉色。
現場所有人中,有人面無表情地淡定觀看,譬如沛雯;有人直接下巴掉了一地「沒眼」看,譬如玖卿和個別暗衛頭子;有人眼觀鼻鼻觀心,譬如阿凜;也有人偷偷地忍不住想笑,譬如魚寶和一些早就成為江蒔年的「粉絲」,覺得王妃有趣極了的丫鬟們。
至於晏希馳本人……
哪裡頂得住這番撒嬌賣軟嚶嚶貼貼。
輪椅上的男人看似一尊威嚴不可侵犯的山嶽,渾身散發著肅穆氣息,但他的手卻誠實又溫柔地圈上了懷裡姑娘的纖腰,任她在自己領地「胡作非為」。
不修邊幅,太不修邊幅了,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不止樺庭的下人們,連晏希馳自己心裡都有個聲音在說:是的,不成體統。
但,重要麼?不重要。
知道她其實是在向他「求助」,晏希馳心說世上怎會有這般可愛又可恨的人,真想看看她的腦袋瓜里到底裝了多少調皮搗鬼的東西。
話說回來,這件事確有難辦之處。
換作其他人,殺了便是。
但。
沒遇見江蒔年之前,如果非要給晏希馳找個軟肋的話,那人必然是祖母程氏。
程氏也算過往十九年的人生里,唯一讓晏希馳感受過片刻溫暖,並保留住了他曾經險險喪失的最後一點人性。幼年時期每每生病,唯有程氏握著小晏希馳的手,陪他捱過漫漫長夜,陪他一點點長高,長大,努力填補他幼時在索爾娜依身上缺失的那份「求而不得」。
曾在宮裡做過先帝妃子,程氏非但沒有落下一些後宮妃嬪們該有的狠辣,相反的,程氏為人慈善,曾教導過晏希馳做人當循君子,以高風亮節,以光明磊落,以開明仁善……
而程氏對顧之媛的感情,王府上下有目共睹。
若此番,直接處死顧之媛,程氏必然傷神。
「婢女柳芙,杖殺。」晏希馳輕描淡寫。
…
一句話,一條人命將直接就沒了,江蒔年隱隱有些……不知如何形容吧,倒不是覺晏希馳過於無情,因這世事往往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
只是江蒔年穿書至今不足三月,卻已經有那麼點兒……仗著晏希馳的權勢,漸覺自己也是那身在高位的金枝玉葉,難免潛移默化地,面向外界時會不自覺帶了「上位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