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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竟有一天為了贏得一雙小小的人偶,甘願在風月之地拋頭露面。這要給京中那些老東西們知道了,只怕個個都要驚掉下巴。
「這事兒……保密,給我哥留點面子。」晏澤川生性溫良,言語隨和,著實沒有一點太子該有的架子。
謝淵恭敬點頭:「那是自然。」
…
二樓雅閣視野最好的位置,江蒔年支著下巴觀望賽台,心下頗為憂心。
許是才剛觀看過傅玄昭精彩的劍術表演,以及被其相貌驚艷過一番,此刻乍一看到一位手攜長琴的輪椅男子,樓下看客們興致都不大高。
甚至有人調笑道:「這瘸子還是跛子啊,不能走路的吧?」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要能走路的話人還坐什麼輪椅?」
「人家至少有才藝,你們管人家那麼多?」
「嘖,還戴著面紗,這不男不女的,裝神秘哇!該不是相貌醜陋恥於見人?」
幾句下來,阿凜神色驟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知他們在對誰不敬?
阿凜當即便要動手,晏希馳卻手腕輕抬,示意他退下。
樓上的晏澤川和謝淵也齊刷刷變了臉色,然而就像江蒔年曾經說過的,這世上哪怕神仙也堵不住世人的嘴。他們一個身為天潢貴胄的太子殿下,一個身為皇權特使,隨便哪個身份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都有如螻蟻面對巨象。
饒是如此,他們卻誰也不可能就因為幾句不敬的話,便拿這些百姓怎麼樣。
江蒔年則還好。
由於聽力沒那麼精準,她只覺樓下吵吵嚷嚷,具體在嚷什麼就不清楚了。
不過。
晏希馳雖然坐著輪椅,但他身量如竹挺拔,姿儀極好,周身貴氣;不見真容,卻只要稍稍多看兩眼,便會覺台上坐著的仿佛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尊威儀的山嶽,帶著渾然天成的強大氣息。
有女子忍不住小聲嘆道:「看到他的手了嗎,骨節這般漂亮,想必相貌差不到哪裡去,怎可能是因醜陋而恥於見人?」
「誰知道呢。」
「不過再怎麼俊,也俊不過先前那位吧?」
恰在此時,晏希馳指節動,琴音響——
不同於傅玄昭出場時的滿堂喝彩,大堂內漸漸變得安靜,直至鴉雀無聲。
江蒔年其實不大能欣賞古代音樂,但她聽得出來晏希馳的起調較為舒緩。
這份舒緩並沒有持續多久,漸漸地,音律隨著他指尖的挑捻撥弄,開始變得越發激盪。
悠揚澎湃,跌宕起伏。
時而如急雨拍打傘面。
時而如詩詞中的珠落玉盤。
最激昂之時,仿佛千軍萬馬齊齊入陣,琴音中似藏著金戈鐵馬,鐵骨錚錚。
人的聽覺的確不如視覺來得直觀,但一旦引人入勝,卻能更加純粹的直擊人心。這琴音聽在所有看客們的耳中,傳出撫雅樓,飄過長街,飛躍湖面,最後迴蕩在整個逢留上空。
先前那些滿嘴鄙夷的,無一不是目瞪口呆,他們大都是逢留的普通百姓,不懂音律,卻似在這跌宕的琴音中聽出了塞北寒煙,踏馬長歌,屍橫遍地,白骨露野。
有那麼一瞬間,江蒔年的心極輕極輕地痛了一下。
晏希馳的琴音分明恢宏大氣,氣勢磅礴,可她卻莫名聽出了一絲孤獨悲愴。
忽然間,琴音戛然而止。
有人以為這就結束了,但輪椅上的人分豪未動,大家也不由跟著屏息凝神。
恰在此時,有穿堂風疏忽而過,撩起晏希馳的面紗一角。
葳蕤的燈火下,男人蒼白冷峻的下頜線暴露出來,雖只是短短一瞬,面紗復又落下。
但那一瞬可謂驚鴻一瞥,饒是江蒔年也被颯到了,和在場其他女子一樣,忍不住想要為他尖叫。
這時晏希馳的指節輕飄飄落下。
短暫的空白之後,復又響起的琴音意外舒緩,綿長,空靈,柔如江南煙雨。
仿佛從激烈傾軋的戰場忽而轉至了溫柔鄉。
靜謐安寧,卻又無端繾綣,風月無邊。
…
撫雅樓贈送的果釀滋味甘美,已令江蒔年感到微醺,然而此刻,她卻覺世上再烈的酒也比不上晏希馳本身醉人。
毫無疑問,台上人這一曲是專門為她而彈,初衷更是因為想要為她贏得今夜的彩頭。
江蒔年心下忽然生出一股衝動。
簡單粗暴點的總結,其實就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和氛圍,外加晏希馳本身的才華和美色——
江蒔年上頭了。
她本能地從座椅上起身,穿過長廊,繞過人群,徑直朝樓下大堂奔去。
這一刻她心裡既沒有攻略進度,也沒有瘋批反派,只是單純為晏希馳的才藝著迷。
是了,誰讓她是個膚淺的人呢?
甚至由於心神激盪,江蒔年奔下樓時還一不小心撞到了正要返回雅閣傅玄昭,她匆匆說了聲抱歉,也沒抬頭看一眼對方是誰,便輕飄飄與之擦身而過。
.
一曲畢。
短暫的靜默之後,樓上樓下爆發出雷霆般的掌聲。
與此同時,眾人只見一白衣少女,長袖飄飄,奔跑時有如振翅展翼的蝴蝶,帶起衣袂翩,徑直衝向了賽台。
毫無預兆地,晏希馳被撲了個滿懷。
長琴被撞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輪椅也被撞得後退一截,晏希馳卻大手一攬,穩穩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