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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然而,這些並不足以全然消除他心上戒備。
曲梟傍晚所言,的確可以證明江蒔年心裡再沒有往日的情郎,沒有對他說謊,她口中曾經所謂的「一見傾心」和「愛慕」,也可能都是真的,但也僅此而已。
不足以消除她的其他嫌疑。
譬如,她究竟是皇帝的人,還是覃方的人,夜半三更摸進他的房間,是否欲行不詭?
這個世上,想要晏希馳不得好死的人太多了。
他不怕死,甚至一度對活著這件事感到枯燥乏味,但只能是他自己自願去死,而非被他人算計或刺殺。
老實說,對於所謂的司天監算卜,天家賜婚,生辰八字剛好契合,沖喜……晏希馳是一個字都不信。這一切都可以是上面那位皇叔在背後謀劃推動,就像當初他讓晏徹和晏希禮名正言順地「為國捐軀」一樣。
故而晏希馳從一開始便懷疑江蒔年的身份和目的,並非主觀臆想,而是有例可援。
無數念頭閃過腦海,晏希馳忽而又有片刻茫然——
他的王妃翻上墨榻之後,就只安安靜靜躺下了,並沒有他預想中的趁他「熟睡」而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不曾露出「獠牙」或「狐狸尾巴」。
所以究竟是他想多了,還是江蒔年所坐的「釣魚台」,遠比他想像的要深遠宏大?
畢竟這世上,被選中的細作往往韜光晦跡,別說貢獻美色,付諸「真心」,願意為之獻出生命的也大有人在,而要入戲者,往往連自己都騙。
而對方的目的通常無非兩種,要麼意在取命;要麼意在盯著他,監視他,刺探情報,諸此如類。
當然了,以上都是最壞的結果。
晏希馳也在嘗試把江蒔年想得簡單一些。
譬如,他真的就只是普通女子,一個被迫嫁給他沖喜,卻剛好對他一見傾心的女子,因想要獲得他的寵愛,故而平日裡會有意無意耍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譬如此刻,故意於夜半三更,以一種極端委婉又極端誘人的方式,勾引他。
否則晏希馳實在不懂,他的王妃此舉究竟什麼意思?
若想與他親近,以她所展現出來的直率,大可以直接明說,而非此刻這般「偷偷摸摸」。
害羞?
…
不怪晏希馳多疑,實在是江蒔年本身的行為就顯得非常怪異又可疑,包括但不限於她今夜「爬床」一事。晏希馳的直覺本質上沒錯,江蒔年的確對他抱有不單純的目的,譬如攻略他這件事。
只是基於認知範疇,晏希馳猜偏了而已。
他對外界本能的防備,幾乎自幼便刻在了骨子裡,晏希馳沒有正常人那種全然信任一個人的能力。
又或那種能力,早在成長的孤路上消失殆盡。
此時天光微弱,雨聲淅瀝。
半晌,晏希馳拿下擱在眉眼上的手,翻了個身。
江蒔年是背對著他蜷縮著的,身量纖柔,如瀑的墨發在枕邊鋪開,安寧靜謐,不惹塵埃。
偏偏那修長瑩白有如羊脂玉般漂亮的雙腿,腳踝,全然敞露在外,所以也不怪晏希馳會覺這是無聲又赤.裸的勾引。
思緒被打散之後,他不由想起不久前的某個黃昏,她便是躺在這張墨榻之上,於睡夢之中呻.吟他的名字。
思及此,晏希馳周身僵凝,體溫越發滾燙。
他暫時性的,潛意識裡把江蒔年定位於一個因愛慕他而渴望得到夫君寵愛的普通妻子。
重新閉上雙眼,晏希馳眉頭緊蹙,那些短時間內滋生的戒備消弭之後,他只覺傍晚時分,她在他手背上留下過的輕柔一吻,仿佛羽毛般輕飄飄擦過,卻直到此刻都還餘韻未消。
可是,至少……
現在不行。
等等他,再等等他吧。等他可以重新站立,以最好的模樣,而非此刻這幅殘損的軀體。
這些年晏希馳習慣了壓抑自己,他太懂得如何克制,以及如何守住自己的尊嚴和底線。
萬千心緒轉過之後,時間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許久。
窗外風聲漸歇,雨也停了,晏希馳腦海中竟只剩一個念頭——
她會不會冷。
雨夜本就泛涼,人熟睡之後,部分器官進入休眠狀態,心臟搏動變慢,新陳代謝減緩,從而導致體溫下降,不蓋被子的話很容易感冒。
這個書中世界沒有『新陳代謝』這種詞彙,但基本常識晏希馳還是有的。
恰在這時,江蒔年軟趴趴翻了個身,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地開始扒拉被子。
我被子呢。
…
靜默,晏希馳一忍再忍。
最終,他將自己身上的涼被卸下,輕輕覆在了江蒔年身上,也剛好遮住她敞露在外的無限「春光」。
她揉揉鼻子很快又睡著了,從頭到尾眼睛都沒睜一下。
黑暗中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靜寂的長夜,晏希馳最終頗有些無奈地,極輕極輕地,將他的王妃連人帶被子,整個兒攬入自己懷中。
.
次日七月初六,距離七夕節僅一天之隔。
天光才剛破曉,朝陽還未爬上窗欞,江蒔年便突然醒了。她翻了個身,沒有翻動,這才猛地一下睜開眼睛。
她就說總感覺自己很熱來著?
腦海中閃過自己昨夜「爬床」一事,但她不是搭邊兒睡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