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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而他曾經在心裡總結的也很到位,江蒔年確實是個容易炸毛的人。

    上輩子她就不是個好脾氣,乖的時候很乖,軟的時候很軟,一旦火氣上來了,卻也不是什麼好惹的。

    她能忍耐著晏希馳,完全是出於惜命。

    眼下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除了被心裡的憋屈和憤怒燒得失了理智,更多的還有一份試探。

    想知道一個人的底線在哪,就得試探著去踩對方可能存在的底線。

    江蒔年不想永遠都在晏希馳面前如此卑微,換句話說,她骨子裡就沒有這個世界所謂的尊卑概念,她願意為了續命討好晏希馳,卻不大受得了過程中本該承受和忍耐的委屈。

    因此晏希馳出言譏諷,打翻墨盒,掐她下巴……這些行為在古代亦或書中世界可能都算正常,但在江蒔年本身的觀念里,每一樣都是極不尊重人的行為,也算成功激起了她僅有的那點兒反骨。

    如果說晏希馳今夜的言行是在試探江蒔年對他真正的態度,那麼江蒔年這會兒也剛好在試探他。

    一個渴望愛卻不信愛,一個因系統任務被迫去「愛」,卻凡事本能地優先考慮自己的感受,不夠真誠。

    故而一旦交鋒,自是「硝煙瀰漫」。

    此時此刻,江蒔年心跳很快。

    她在等待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譬如晏希馳會不會一怒之下甩她一巴掌,或是乾脆直接擰斷她的脖子。

    晏希馳既有曾經帶兵打仗,想也知道一身本領,就憑他手上的力氣,掐死她很容易,一巴掌說不定都能將她扇出老遠。

    江蒔年心裡怕,但怕的同時,也存了賭的成分。

    賭自己此番惹怒晏希馳,他會不會遵守那個「不會傷害她」的承諾。

    …

    靜默,晏希馳的胸膛也在起伏。「是誰給你的膽子,在本王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他嗓音寒涼,黑瞳陰鷙,蒼白俊美的面容之上浮現森然戾氣,看起來活像個午夜艷烈的鬼。

    這種氛圍之下,或許是太害怕了,江蒔年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慄,卻也固執地學著晏希馳沉默時一樣,不答。

    緊繃的神經,激烈的心跳。

    夜風卻在此刻吹過,不知什麼地方,隱隱飄來刺玫花的芬芳。

    兩人無聲對峙。

    少女呈匍匐的姿勢半跪在他身前,因為恐懼,連睫毛都在跟著顫抖,卻是不服氣地梗著脖子,直直看著他。

    半晌,晏希馳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有些譏誚地勾唇:「這就是你所謂的戀慕本王?」他一邊說著,指節一邊摩挲著她的下頜,力道很重。

    「這就是江姑娘為人妻的態度?」

    彼時的江蒔年並未聽出來他話里蘊含的另一層意味。

    她只覺兩腮劇痛,當即咬牙道:「王爺,你掐痛我了!鬆手!」

    「不松。」晏希馳嗓音暗啞。

    江蒔年心道他果真不守承諾,愛掐人下頜是個什麼毛病?他是不知道自己手多重嗎?

    在心裡問候了晏希馳祖宗十八代,直到憋出生理性眼淚,江蒔年終於再也憋不住了。她仿佛被欺壓到極致的幼獸,又仿佛急紅了眼的兔子,忽然狠狠低頭,一口咬在晏希馳的虎口上。

    她是個正常人,有情緒,有下意識的條件反射。不就被他腿的模樣嚇了一跳,他至於這樣對她嗎?!

    那她要怎麼辦啊,說「啊對對對,你說的對,我就是噁心你怎麼了」,這樣難道他就會放過她嗎?

    江蒔年從小到大就從沒遇上過這麼難伺候的瘋批,他不會管你心裡想什麼,他只管他心裡想什麼。

    解釋沒用,反正你只要半點沒如他意,他不僅要言語攻擊你,還帶上手。

    既然喊痛沒用,那就只能反抗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狗男人以為他是天王老子?

    江蒔年又氣又委屈,因此咬得格外用力,她現在已經不是在苟命了,而是在死神面前跳舞。

    .

    靜寂的夜,少女的唇很軟,眼淚是滾燙的。

    混雜著手上的痛覺,匯聚成一股異樣到無以言說的酥麻滋味,流竄過手臂,直抵晏希馳心口。

    理智告訴他,推開她,掐死她。

    然而手上遲遲沒有動作,就仿佛身體突然不聽腦子的使喚了,察覺到這點之後,晏希馳怔然。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敢忤逆他,質問他,更沒有人敢不知死活地拿言語激他,戳他痛處,還敢咬他?

    就算有,下場也無一不是慘烈。就像九歲那年,聽到有小太監們在背後議論,說他爹厭娘棄,他便親手割了那人的舌頭拿去餵狗。

    晏希馳是天潢貴胄的王府世子,這個書中的世界觀賦予了他高高在上權力和資本,骨子裡生來帶著上位者的姿態,誰敢對他不敬?

    答案是,炸毛時的江蒔年敢。

    然而晏希馳此番卻沒拿她怎樣。

    用江蒔年那個世界的話來說,此時此刻,晏希馳惱怒的同時,還被她的反抗給詭異地「新鮮」到了。

    人的骨子裡都是有賤性的,一個人如果從小到大都被順從,然後突然某天有個人慫唧唧又惡狠狠地跟他炸毛,他反而可能會被愉悅到。

    很顯然晏希馳就是這一掛。

    眼下,他認為自己應該生氣才算「正常」,可他非但氣消了,不惱,甚至還覺出了一絲別樣的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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