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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2:14 作者: 溪溪大人
    他自己也從未對任何女子展示過半分興致。

    如此一來,顧之媛這個能與他說上話的表妹,就仿佛成了特別的存在。

    她見過他馳騁馬背,在京郊的曠野肆意奔騰,見過他手握寒冷槍戟,身影輾轉間宛若游龍,更曾見過他手起刀落,替天子斬殺奸臣污吏。

    她見過晏希馳年少矜傲意氣風發的模樣,覺得他像那天間冷月,不可攀折。

    這樣一個人,自然而然成了顧之媛情竇初開的對象。

    曾經老太妃還說過,將來要把她許配給晏希馳做王府世子妃。顧之媛不知道晏希馳對她是否有意,但她知道表哥這些年心上無人,覺著將來大抵是輪不上旁人的,因此內心深處,她早就將自己視作晏希馳未來的妻子。

    卻不想,半年前的意外,令曾經姿儀挺拔的少年癱瘓在床,他躺在床上的這些日子,京中各種傳言滿天飛,再沒有哪家小姐鬧著要嫁給他。

    老太妃年紀大了,因此半年來照顧晏希馳最多的,除了玖卿和阿凜,便是顧之媛這個表小姐了。

    然而晏希馳醒來之後,再不許任何人近身,除了他的兩名隨侍,沒人敢碰他的輪椅。

    起初,顧之媛以為這是男兒自尊心作祟,於是她進退有度,從不刻意去靠近,以免讓他難堪。

    直到此刻親看到江蒔年推著輪椅,顧之媛突然覺得,自己大概從一開始就錯了。

    多年來刻在骨子裡根深蒂固的矜持、禮節、閨秀風範,已經令她在曾經本該「按時許配」給晏希馳的年紀,因為老太妃忘記提及,她便也按捺著,不曾表態。

    卻是本以為穩坐的世子妃之位,因一場戰事成了王妃,且這個位置也再輪不上她了。

    顧之媛見識過江蒔年的「直率」,就這樣一個莽撞而不識分寸的女子,這才幾天時間,表哥卻能准許她近身。

    真的只是因為顧及老太妃,做做面子功夫嗎?

    這以後,她除了做個側妃,似乎已經別無選擇,想著這些,顧之媛心下不免氣悶。然而她正擱這兒氣悶呢,對面忽而傳來江蒔年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太快了啊!怎麼辦王爺我剎不住……」

    這一陣吱哇亂叫,瞬間打破了滿園靜寂,場面一度驚險又滑稽,給岑嵐和顧之媛看得瞠目結舌。

    本來吧,江蒔年推輪椅推得還挺吃力的,加上她並不熟悉王府道路,就沒注意到下坡路段。

    按道理,晏希馳哪怕顧及自身安全,也該開口提醒她一聲。但不知他是在走神還是怎樣,反正等江蒔年反正過來,已經不是她在推著輪椅,而是輪椅在帶著她跑了。

    江蒔年嚇得要死。

    這種時候,晏希馳只要抬手控制扶手上的機關,就能及時剎住輪椅。甚至就算沒有機關,且他雙腿不便,他也有的是辦法借著廊道兩側的闌干,亦或是強行調控輪椅方向來實現及時「剎車」。

    但不知為何,聽到身後的江蒔年驚慌失措,他突然起了點兒微妙的戲謔心思。

    上趕著獻殷勤,卻在第一次就「犯錯」,他倒想看看她會如何處之。

    於是晏希馳無所作為,倒是把不遠處的顧之媛跟岑嵐嚇得魂兒都丟了,好在阿凜及時衝過去截下了輪椅。

    …

    就在上一秒,江蒔年以為晏希馳會連人帶輪椅一塊兒撞拐角處的柱子上去,應該不會撞死,但是殘上加殘,那還挺慘的?

    而她這個推輪椅的,肯定脫不了手?

    此時晏希馳已經帶著輪椅轉了個方向,四目交匯,廊下的八角宮燈燈火黯淡,不是很能看清人的表情,但江蒔年已經感受到了,又是那種「靜靜看著你,讓你自己壓抑得喘不過氣」的畫風。

    「王爺沒事吧?嚇死年年了!」江蒔年反應很快,關心完畢後立馬蹲下來捶了一下輪椅。

    「這該死的輪椅!王爺,這輪椅誰做的?太不安全了,得好好改造一下,至少得有個剎住得功能吧?要不以後再遇上類似的狀況,傷到王爺可怎麼辦?你說是吧阿凜?」

    阿凜:「……」

    晏希馳:「……」

    她一邊譴責著,一邊仿佛當真研究起了輪椅的構造。心裡想的卻是我轉移注意力,又及時表現出關切,狗男人肯定就會被帶偏,至少不會把責任全歸她身上吧?在江蒔年心裡,晏希馳已然是個很小氣的男人。

    阿凜還尋思著王爺怎麼沒及時剎車呢,想說這輪椅功能是健全的,但又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就沒出聲。

    江蒔年假裝研究輪椅,研究著研究著,突然想笑……要不是顧及著晏希馳這會兒臉色「難看」,她估計都能笑出聲來。

    主要是剛剛經歷的那一幕,讓江蒔年想起上輩子在網上看過的視頻,就那種老奶奶給老大爺推輪椅,推到下坡時突然鬆手,老大爺「嗖」地一下沖了出去——

    「你笑什麼?」

    「年年沒笑。」

    「你笑了。」

    阿凜嘴角抽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主子一本正經地跟人爭論「笑還是沒笑」的問題。

    江蒔年頗為殷切的蹲下來:「對不起嘛王爺……年年又不是故意的,王爺肯定不會怪我吧?」

    阿凜:「……」

    晏希馳看出來他的王妃先是關心,又急忙轉移話題,就是生怕他會怪罪於她。可她笑什麼?晏希馳不知道,但他能感覺出江蒔年的笑里不帶惡意,他不至於尷尬,卻多多少少有那麼一丟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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