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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1:21 作者: 月下蝶影
    莊絡胭的心意他明白,也明白了莊氏姐妹為何有了矛盾,莊絡胭進宮時是什麼樣子他雖記不清,但是如今他對其上了心,便容不得莊琬青一個庶女欺到她頭上。

    後宮的yīn私手段,他也見過不少,莊琬青莫名其妙摔下來,不就是想來一招陷害?皇后還算是個腦子的,沒有趁機做出什麼不該的決定。

    免了守在門外的宮人請安,封謹直接輕聲進了殿,穿過多寶閣到了內室,封謹對無聲向他請安的兩個宮女擺擺手,輕手輕腳的走到了chuáng邊,掀開紗帳,便看到映日荷花錦被下白皙的容顏。

    聽竹與雲夕jiāo換一個眼神,雲夕快速端了雕花木墩放到chuáng邊,然後福身退下,聽竹呈上的茶盞被封謹放到了一邊。

    不過近兩個月的時間,chuáng上的人瘦了一圈,即便在他面前笑得多自然,也掩飾不住眼底那絲黯然。作為皇帝,他不必太多在意后妃的喜怒哀樂,對於皇家的人來說,妃嬪不過是皇帝的玩意兒與生育工具,所以他心疼這個女人qiáng做的歡顏,卻不知道能補償她什麼。

    或許作為男人,面對一個自己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女人,總有兩分愧疚之qíng,所以他便多關心了莊絡胭兩分。

    人在睡著時是全無防備的,莊絡胭眉頭微微皺著,足見她此時並無平日表現得那般輕鬆。

    輕輕嘆息一聲,封謹伸出手輕輕點在那眉間,柔嫩的觸感讓他指尖微顫,緩緩收回手,看著這張臉,他心頭一軟,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呢。

    靜靜坐了一會兒,封謹再次無聲的走了出去,出了正殿封謹看了眼身後的門,「擺駕安清宮。」

    跟隨御駕的高德忠頓時明白過來,皇上今兒是要宿在淑貴妃那裡了。

    在封謹離開後,躺在chuáng上的莊絡胭緩緩睜開眼,她躺下前就在猜測皇帝會不會來,看來她賭贏了。

    有時候柔弱並不一定惹人憐惜,明明柔弱卻故作堅qiáng卻更讓人覺得難得與心疼。

    雲夕見莊絡胭醒來,上前道:「主子,你醒了?」

    莊絡胭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際道:「我睡了多久?」

    「主子,你沒睡多久,方才皇上來過呢,只是見你睡覺,所以不忍心叫你,」雲夕在莊絡胭身後放了一個靠墊,「奴婢叫小廚房給你煨了一罐烏jī燕窩粥,可要用一些?」

    「皇上來過了?」莊絡胭眼神微亮,語氣隨即又平淡下來,「今兒皇上不是翻了安清宮的牌子麼?」

    雲夕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話來。今日乃花朝節,皇上也沒有顧忌皇后的面子,而是去了淑貴妃那裡,足見淑貴妃有多受寵,主子何苦與淑貴妃比,又何苦要付出一片真心?

    莊絡胭嘆了一口氣,「你們都退下吧,我不餓不想用。」

    雲夕見她這樣,還想再勸,聽竹對她使了一個臉色,兩人沉默的退了出去。

    「聽竹,你怎麼不讓我勸勸主子?」雲夕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內室,「主子這會兒心qíng正不好呢。」

    「你勸了便有用?」聽竹嘆了口氣,「有些事qíng我們做奴婢的勸了也沒有,只有等娘娘自己想明白,這後宮中哪裡容得……哪裡容得一片深qíng。」

    安清宮中,封謹與淑貴妃躺在chuáng上,淑貴妃凝視著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面上帶著笑意。

    「蕊紫看著朕做什麼?」封謹側身而睡,與淑貴妃相互凝視。

    「皇上好看啊,」淑貴妃笑得一臉甜美,「妾怎麼看都看不夠。」

    「朕倒是覺得愛妃秀色可餐,」封謹收回視線,平躺在chuáng上,「朕今日未給你簪花,可有怪朕?」

    「昭妹妹新入宮,又比妾年幼,皇上照拂她一些也是應該的,只要皇上心裡有妾,妾便滿足了,」淑貴妃小心的往皇帝身邊靠了靠,「今兒昭妹妹被人毀了晉封時穿的品級裝,倒是不大好。」

    「能有什麼不好,朕不是讓尚衣局賜了幾套衣服給她麼,」封謹伸手捏了捏她手背,「天色不早了,何必談論其他妃嬪,早些歇了吧。」

    「是,」淑貴妃笑得更加甜美,聽皇上這話,莊絡胭也不過是比嫣貴嬪高級些的玩意兒罷了。

    不過現在皇上對她還有些興趣,自己還是看著就好,至於別人想對莊絡胭動手,就不關她什麼事qíng了。

    梳本齋中,莊琬青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羅裙,愣愣的站在一棵榕樹下望著乾正宮的方向,身後的梳本齋破舊又灰暗。

    這個地方是名符其實的冷宮,沒有人來,沒有人惦記,離乾正宮遠遠的,遠的仿佛這裡不是皇上的後宮般。

    「主子,用膳吧,」斜雨小心的上前。

    「膳?」莊琬青自嘲的笑道,「那些東西只怕連宮裡其他妃嬪養的貓貓狗狗都不愛吃吧。」

    斜雨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別與身子過不去啊。」

    「我身子如何,還有誰惦記呢,」莊琬青面色突然變得有些扭曲,「若不是莊絡胭那個賤人,我又何需落到這個地步,我從進宮時一個小小八品選侍爬到側四品婕妤付出了多少,她如今害得我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若不是你,本宮又怎麼會被皇上厭棄,被後宮諸人欺壓?」

    端本齋的大門吱呀著被打開,莊琬青與斜雨回頭,就看到莊絡胭一聲桃紅羅裙,帶著兩個宮女站在門口,面無表qíng的看著他。

    「你都知道?」莊琬青面上露出嘲諷的笑,「真是好笑,我自以為比你聰明,誰知你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當日在祭神台你故意讓宮女絆倒我,又恰好站在讓我能抓到的位置,誰會相信真的是你把我推下的,他們只會嘲笑我愚蠢,不自量力,用這種手段來陷害你。」

    莊絡胭走進大門,歪著頭看著莊琬青,一臉的純善,「姐姐在說什麼,妹妹怎麼聽不懂?」

    「嗤,」莊琬青見她這副模樣,嗤笑出聲,「是了,你永遠都是這副純良無知又任xing的模樣,惹得爹的心思都放在你心上,現在你又用同樣的手段來勾引皇上,真是讓人噁心。」

    「姐姐不也是用溫婉可人的模樣吸引皇上注意麼?」莊絡胭淡笑,看了眼破舊的端本齋,「這裡安靜,很是適合姐姐的xing子,端正本心方為上策,你當初算計我失寵時,就該想到若我有一天復寵,定會還你當日的算計。」

    「你今日這樣說,又豈知我不會有復起之日?」莊琬青恨恨的看著她。

    「自然沒有了,」莊絡胭笑顏如花,「你忘了麼,皇上年幼時經歷過的那些,皇上是嫡子,而你恰恰是庶女啊。」

    說完,不再看莊琬青,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聽竹,去殿中省說一聲,姐姐素來喜舊,讓殿中省的人沒事就不要到端本齋這裡來叨擾姐姐了。」

    「是,娘娘。」聽竹盈盈一拜,笑得如莊絡胭一般無害。

    出了端本齋,莊絡胭抬頭看了眼蔚藍的天空,一報還一報,當日莊琬青害得這個身子原主失寵喪命,她今日讓其失去一切,也算是占用原主身體一點回報了。

    「莊絡胭,你不得好死!」

    身後傳來悽厲的詛咒聲,莊絡胭回頭看著破舊的宮門,在聽竹與雲夕擔憂的眼神下,突然露出一個微妙的笑意。

    莊絡胭本就因為後宮廢品刁難,高燒不退而亡了,她不是莊絡胭,又何懼不得好死?

    「主子,要不要讓莊貴人話少一點?」聽竹問道。

    「算了,好歹她也是本宮姐姐不是,」莊絡胭嘆了一口氣,「回宮吧,這事就這麼罷了。」

    三月桃花正艷時,景央宮中,皇后捻著一粒黑子,笑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皇帝,「皇上的棋藝越來越好了,妾快無力招架了。」

    「采芙何必這般妄自菲薄,」封謹用白字堵了黑子的去路,「朕記得年幼之時,采芙便下得一手好棋,朕遠遠不及。」

    「這些年皇上已經進步,妾卻仍舊停滯不前,所以妾已經下不贏皇上了,」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人總是要進步的,」封謹看了眼棋盤,黑子已經毫無勝算,他有些無趣的收回視線,「朕若是不長進,不仍舊是當年的孩子般了?」

    皇后笑了笑,心裡卻是苦澀難言,當年她為太子妃時,皇上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後來府里的女人越來越多,皇上來她那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後來她的小公主沒了,再後來懷有身孕又小產,不知何時,皇上身邊已經有了一群千嬌百媚的妃嬪。

    「皇上,娘娘,殿中省來報,端本齋的莊貴人歿了。」和玉走了進來,小聲匯報。

    「莊貴人?」封謹一時竟是沒有想起是誰。

    「皇上,莊貴人乃是昭賢容的姐姐,」皇后道,「花朝節因為冒犯昭賢容被您降位遷到端本齋了。」

    封謹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按例葬了吧。」

    70、姐妹qíng深?

    「皇上,昭賢容求見。」高德忠走了進來,小聲的匯報。

    封謹此時正在聽一個宮廷樂師彈奏西江月,隨手一抬:「讓她進來。」

    莊絡胭進屋見皇帝在聽曲兒,便知道他現在心qíng定然不會太差,上前行了禮,看了眼正在彈琵琶的美人,「這曲西江月彈奏得倒是挺好。」

    「愛妃也欣賞此曲?」封謹給莊絡胭賜了座,聽莊絡胭對曲子品評了一番,帶著興味問道,「朕竟是不知,不如愛妃跟朕說說。」

    「妾聽好聽的曲,看好看的舞蹈,欣賞漂亮的人,喜愛漂亮的花朵,與高雅低俗並無gān系,妾是如何,皇上難道不知?」莊絡胭勾了勾嘴角,「喜歡東西本就應該與他本身高貴低俗無關,若是先判定高貴低俗再說喜歡,哪裡還是真的喜歡?但凡高貴的就喜歡,低俗的就討厭,那麼喜歡也多了幾分虛偽。」說完,便露出一副義正言辭的表qíng。

    「你自己是俗人,偏偏還扯這麼一堆歪理,朕還真不知該怎麼說你,」封謹笑了笑,只是明明是莊絡胭隨口的歪理,愣是讓他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徐昭容,然後竟莫名詭異的有些贊同莊絡胭口中這種歪理了。

    兩人從西江月欣賞到了飛花點翠,又從飛花點翠欣賞到了寒鴉戲水,封謹見莊絡胭原本睜圓的眼睛變得半圓,終於揮手讓琵琶樂師停了下來,開口道:「愛妃可是有事前來?」

    莊絡胭把視線從站在一邊的彈琵琶美女身上掠過,「妾的小心思還是被皇上看透了。」

    封謹笑了笑,「你那些心思,朕怎麼會不懂,說說吧。」就算不懂七分,也是有三分了解的。

    「妾是來替姐姐討要恩典的,」莊絡胭起身給皇帝行禮,雖然皇上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莊絡胭敏感的察覺到,皇帝心qíng有了微妙的變化,「妾與姐姐感qíng一直不好,進了宮後就更加不好了。」

    封謹沒有想到莊絡胭如此直言不諱,連一點委婉意思都沒有。

    「妾是嫡出,姐姐是庶出,姐姐的生母出生十分低賤,但是很有手腕,妾幼時有很長一段時間看著母親因為姐姐生母偷偷哭泣,直到父親發現她的生母想要算計母親,才又收了心思。」莊絡胭語氣裡帶了些不忿與傷心,「如今以往的事qíng已經過去,可是妾與姐姐的關係卻沒有緩和。後來妾進了宮,與姐姐更是發生了很多不愉快事qíng,我們兩人名為姐妹,關係卻不如普通人。」

    「姐姐怨我,妾也不喜歡她。只是如今她去了,妾卻沒有半點高興,或許是因為她有今日與妾有關,又或許她也姓莊。妾為姐姐求得不多,只是求皇上給姐姐一個恩典,給她榮葬了吧。」莊絡胭說完,緩緩跪了下去。

    封謹想過莊絡胭可能會來給莊貴人求恩典,在他面前扮演姐妹qíng深,但是沒有想到莊絡胭確實求了恩典,只是話里話外全無姐妹qíng深的意思,反倒有些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

    莊絡胭這麼實誠的話,讓封謹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表示了,後宮女人不少,但是在他面前把話說得直白成這樣的,還真算是奇葩了。

    「你可知道朕之前已經說了用貴人例葬了你姐姐?」封謹面色不變的看著莊絡胭,臉上的表qíng看不出喜怒。

    「妾知道,妾讓皇上為難了。」莊絡胭磕了一個頭。

    「罷了,你的心qíng朕也有幾分理解,」他也是嫡子,未登基前也吃過庶子的虧,但是在垢王真的死了那日,他心裡也不見得有多滿足多高興,「既然你執意為她求qíng,朕感念你的心qíng,便追封其為婕妤,以四品德嬪規格下葬。」

    「妾謝皇上隆恩,」莊絡胭抬起頭,再度叩了下去。

    封謹嘆了口氣,伸手扶起她,「地上這麼舒服,你一跪便不起來了?」

    「妾只是覺得讓皇上為難了……」莊絡胭似有些感動又有些愧疚,連視線也不敢與皇上對上。

    封謹反倒笑了出來,把人一把撈進了自己懷中,這個女人,某些時候,實在是說不出的合他心意。

    當日下午,後宮眾位妃嬪便都已經知曉,昭賢容去了乾正宮後,原本不得追封的莊琬青被追封了婕妤,甚至還以德嬪規格下葬。

    這一變故,讓後宮眾人再次感慨昭賢容的受寵,同時又覺得有那麼點諷刺,只怕莊琬青到死都沒有想到,能讓她風風光光走的,會是自己最恨的妹妹。

    皇后卻是有些不明白了,莊絡胭跑到皇上跟前求什麼恩典,難不成想演場姐妹qíng深的好戲讓皇帝覺得她重qíng重義?這樣的把戲未免拙劣了些,皇上可不是xingqíng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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