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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0:58 作者: 春生玉蘭
謝杳杳的耳力他是見識過的,不可掉以輕心,故蟬鳴聲最大的時候,他才輕點向前,待到了窗沿下,已經出了一身汗。
屋內二人說話聲音不大,勉強可以聽清,可聽著聽著卻不對勁兒了,什麼叫「二人的感情」?什麼又叫「放下了」?
不是四年的同袍之誼?現在放下,是因為曾經拿起過?無數問題在李知憬腦海中閃過,心中某些曾經懷疑卻嗤之以鼻的念頭翻湧而出。
是了,趙夜清家中有侍妾,還曾暗示她不願與旁人分享枕邊人,他為何知道得這麼清楚?不是因為他愛慕於她,而是……而是兩個人彼此傾心,卻因妾室問題產生分歧。
那四年裡,二人也是朝夕相處,或許還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趙夜清傷了她的心,她才心灰意冷以至於願意做姑子常伴青燈……往事樁樁件件都串了起來。
裡頭有凳子倒地之聲,難不成要上演舊情復燃的一幕?當他死了嗎?
李知憬覺得胸口燥悶,酸澀與憤怒交纏上升,烈日炎炎下他堂堂儲君躲在外頭聽未婚妻牆角成何體統,真是昏了頭!
他起身大步流星,邁入屋內,冷笑道:「想不到謝率與趙將軍交接公務竟能……」看見屋內場景後,後半句話硬生生收了回去。
趙夜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而謝杳杳狠狠踩在他肩頭,手上拿著一柄大刀,在其肩頭比劃,似在尋找砍人的角度,面目猙獰語氣狠厲:「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與此同時三人目光交匯,一時氣氛凝結,只剩蟬鳴之聲,刺耳得緊。
「三娘,有話好好說,快把刀放下。」捉。奸的念頭已經煙消雲散,趙夜清披頭散髮的模樣比他當年還要狼狽許多,李知憬怒氣散了一大半,甚至同情起他來。
謝杳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把刀放回戟架上,「殿下怎麼來了?」
李知憬虛扶起地上的趙夜清,故作淡然道:「我聽丁副率說今日三娘同夜清交接公務,夜清初到東宮,孤擔心他生疏,也過來瞧瞧,指點一二。」
「殿下來了多久?」謝杳杳懷疑自己近來是耳力退步還是心神鬆懈,人都到了門前才發覺。
「孤剛到,三娘,夜清是你曾經的同僚,也是東宮日後的左膀右臂,你我夫婦一體,不可過於苛待。」說完還意味深長地朝趙夜清瞥了一眼。
三人各懷心事,草草交代了公事,約定明日再議,於是趙夜清黑著張臉先走一步,李知憬添了兩盞茶,其中一盞推到謝杳杳面前。
「你對趙夜清倒是很上心。」
「定西城四年趙大都督對我頗有照拂,趙將軍又是他最看重的長子,多提點些,以免趙將軍在京中給他惹亂子。」謝杳杳面色如常,端起茶一飲而盡。
「趙夜清一表人才,在軍中一定有不少人喜歡吧。」李知憬不接她的話,自顧問出。
謝杳杳狐疑,眉頭微皺:「殿下,軍中幾乎都是男子,您說的是喜歡,是哪種喜歡?莫不是斷袖之情?那倒沒有,趙將軍家中已有女眷,沒有那方面嗜好。」
他一口茶差點兒嗆住,咳了半晌方才繼續問:「那你呢?沒有少女懷春之意?」他擔心今日若是不問,往後變成心裡的一根刺。
謝杳杳望他的表情認真嚴肅,目光也真誠,坦白回答:「許是有過。」
李知憬那點兒拐彎抹角的心思沒了,心裡有點複雜,所謂求仁得仁,他想知道答案,可也不希望答案太過實事求是,能合他心意才好。
「可聽聞他府中已有妾室,那情愫便也無影無蹤。」
原來是這樣啊,李知憬鬆了口氣,來不及落地生根的種子,有何為懼?可轉念一想,源頭是在妾室上,他現在雖無旁人,可日後終究由不得二人,三年後良娣入東宮,她也要將他連根拔除嗎?
對於此事,二人心照不宣,擺在明面上說,難免不歡而散,而男女之情只要不說破不點明,他們的關係便堅不可摧,愛欲塵情虛無縹緲,遠不如價值利益來得穩固。
趙夜清這麼一鬧,二人也沒心思提起太子妃殿裡的禮物,說了會兒無關緊要的話,便各忙各的去了。
*
謝杳杳入宮前一夜,將自己屋中所有的男裝和官服都疊得整整齊齊,鄭重鎖在箱中,算是與過去的自己做了告別,除了太子妃這條路她沒旁的可選,為了爺娘幼弟有什麼可放不下的。
若日後李知憬真有了心愛之人,允她假死出宮,她想再去定西城看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張尚儀遠比她記憶里的還要嚴苛,當年她不過是在宮中讀書習武,張尚儀教導娘子們雖也是一絲不苟,但對於她這樣的潑猴,抬抬手就算了並不苛求。
可太子妃是未來國母,家世出身、品行才貌、眼界胸襟謝杳杳都有,國母一舉一動皆在世人眼中,儀態舉止不可出錯,再不能如曾經那般將就。
單是坐姿,謝杳杳就練了足足三日,都是正襟危坐,但官場是男子坐姿,女子與之不同,謝杳杳要改變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破費了一番功夫。
每晚謝杳杳都直挺挺躺在床上,伸直早已麻木的雙腿,任不苦摁壓。
「嘖嘖,您這手臂都青了。」不苦心疼她不領兵打仗還受傷,揉完腿又唉聲嘆氣地給其他地方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