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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30:58 作者: 春生玉蘭
「你睡外側吧,我看你反應挺快,萬一有刺客,你也好護著我。」李知憬褪去外袍,脫鞋上|床,面朝里側身睡下:「歇三個時辰就出發。」
李知憬這話在理,左衛率府的侍衛都留在賑災的大部隊,他身邊就她一人,儲君安危繫於一身,是該謹慎。
她和衣躺在床外側,側身正好能看見屋子正中一張八仙桌,二人之間尚有一段距離,又隔著薄被,謝杳杳還是不免感覺到有屬於男子的溫度不斷傳來,攪得她心煩,可很快李知憬的呼吸聲漸緩漸重,似是睡著了,謝杳杳放鬆不少,眼皮子重得抬不起來,慢慢進入夢鄉。
夢中青林翠竹,幾間茅草屋前頭是竹子圍成的小院,裡頭種著綠菜,養著雞鴨,她手執一柄大勺在灶台前熬粥,腳下有個約莫三歲的小娃娃抱著她的腿流口水。
「阿娘,什麼時候能吃啊?兒餓了。」
「阿娘,還沒好嗎?兒好餓啊。」
……
小娃娃翻來覆去念叨同一件事,起初她還有耐心安慰兩句,可任她如何添柴搖扇,鍋就是不開,依舊水是水、米是米,各過各的,連個泡都不冒。
謝杳杳終於按捺不住火氣,揪住小傢伙的衣裳後領,沖院中大喊:「李知憬,別劈柴了,管管你閨女!」
「閨女?」李知憬身子緊貼著牆,抬手掰開謝杳杳死死拽著自己衣領的手:「荔枝井又是哪口井?窈娘,你睡覺動靜也太大了。」
謝杳杳緩緩坐起身,儘量笑得自然,一本正經解釋道:「興許是連夜趕路,太累了。」
「哦,原來如此,眼下雖然荔枝時節已近末季,你若是饞,我可以想辦法尋一些來,省得再入夢。」李知憬輕笑一聲,明知故問,專往謝杳杳痛處戳。
謝杳杳望他,又好氣又好笑,惱他一如從前喜歡讓她吃癟,又新奇他離開了太子身份後恍若變了個人,沒有高位者的氣勢,也沒有矜貴規矩,他太接地氣了,好像過去十九年就是這麼過來的,子承父業做個小茶販,每年去嶺南道談定來年的春茶。
究竟李知憬是他,還是吳笙才是他?
「城裡有家餛飩鋪不錯,咱們墊墊肚子再出發。」李知憬穿戴整齊,檢查了包袱,又回身叮囑謝杳杳。
謝杳杳:連小吃攤子都清楚,殿下,你還有什麼驚喜是臣不知道的?
秉著他不說,她就不問的原則,二人退了房,往餛飩鋪子去,老遠就聞到肉香,謝杳杳腹中饞蟲大作,腳下不由得快了兩步。
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端上,謝杳杳舀起一個吹兩幾下意思意思就放入口中,細細咀嚼,麵皮勁道,肉汁鮮香,陷里還拌了蔥花、蘿蔔,十分可口,幸福感順著味蕾傳達至四肢百骸,她眯著眼,嘴角上揚,沖李知憬豎起大拇指:「的確好吃!」
「慢點兒吃,小心燙。」李知憬被她的表情逗樂,又沖灶台前忙活的老闆娘喊道:「再來一碗。」
老闆娘端著碗放在二人身前,雙手在身前圍裙擦拭,聲音是小販特有的洪亮清脆:「吳老闆是又要去南邊談生意?身邊這位小娘子是夫人吧,長得可真俊。」
「老闆娘好眼力,吳某年初成的婚。」李知憬頷首。
謝杳杳跟著一同笑,又覺得自己作為新娘子應該嬌羞一些,遂低頭佯裝害羞。
「怪不得呢,新婚燕爾,自然難捨難分,我家那口子頭兩年恨不得貼我身上。」老闆娘倒是不把他們當外人,笑眯眯指著新端上來那碗:「這算我送二位的,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謝杳杳乾脆眼一閉心一橫,也不同他們客氣,開始吃那充滿別樣深意的第二碗。
白頭偕老?李知憬琢磨起這四個字,謝杳杳睡相不錯,但說夢話的習慣不怎麼好,等以後成了婚,這毛病有點影響他的睡眠,不知太醫令可有法子醫治……
直至謝杳杳心滿意足幹掉第二碗餛飩,打了個飽嗝,李知憬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屬實可笑,東宮中他有他的長信殿,她有太子妃的長春殿,哪裡就睡在一處了。
*
青嵐精通易容之術出乎謝杳杳的意料,青嵐假借生病留在驛站休養,易容成李知憬的模樣,繼續南下賑災,他自幼與李知憬待在一處,行為舉止模仿得惟妙惟肖,旁人無從辨別。
他們有秘密的信息渠道,無論那頭發生了什麼事,李知憬都能很快得知,若是事情重大,也可指示一二。
按照李知憬的計劃,他會比大部隊早到連山城三日,這時間足夠他探清虛實。今年夏季雨水量暴增不假,奇就奇怪在潰堤的堤壩中有兩處工程不可能崩得如此徹底,連反應撤離的機會也無,江南道御史本是工部出身,對於水患防治也頗有見地。
況且那兩處工程李知憬也考察過,不像是偷工減料的豆腐渣,要麼江南道御史作假如真,可他為何要以仕途乃至家族性命為賭注,要麼有人暗做手腳,其心可誅,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再出城時,李知憬駕著一輛馬車,謝杳杳坐在車內,倒真是像去南邊看茶田的。
為了趕路,二人輪流駕車,困了就睡在車裡,餓了就找塊兒空地生火做飯,偶爾打打野味,謝杳杳對李知憬的定義再次產生變化,這人不做太子,做個山野村夫也能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