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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6:25 作者: 撒空空
    而現在,效果已經顯現。

    極淨萬的野心,大於天。

    殷獨賢覺得自己這次是失策了,他原本以為已經將極淨萬的心思,將他的實力全部看透。

    可是不然,他看見的,卻只是冰山的一角。

    只是一角。

    殷獨賢確實認為,極淨萬即使想要吞併盛容,也必須用多年的時間鎮壓內亂。

    沒想到,內亂居然在一夕之間,便停息了。

    現在,輪到盛容了。

    殷獨賢閉上右眼,拉gong,瞄準了天上的鳥,當gong拉到最滿時,他she出了箭。

    箭劃破長空,發出尖銳的聲響,而鳥飛快地閃躲了下,避開了那隻致命的箭,又重新在天空上翱翔。

    殷獨賢放下了gong,閉上眼,黑暗中帶著一些昏眩的光環。

    周圍的人,都因為這樣的沉默而感到恐慌,生怕殷獨賢會遷怒到自己身上。

    可是沒有,他將gong遞給旁邊的人,輕聲道:「回去。」

    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營地走去。

    當進&入靡音所在的帳篷時,殷獨賢聞到一種隱約的燒焦的氣息。

    「你燒了什麼嗎?」殷獨賢問。

    「也許吧。」靡音坐在毛毯上,拿著一條馬鞭在端詳。

    殷獨賢沒再糾纏於這個問題,他來到靡音身邊,坐下,問道:「你就這麼想要騎馬?」

    「是的。」靡音點頭:「只有騎馬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在飛。」

    「如果你願意的話,」殷獨賢的手,來到靡音的腮邊,將她的一縷發糾纏在自己的手指上:「我可以帶著你騎一次。」

    「你認為,那樣我會比較愉快嗎?」靡音撫&mo著馬鞭。

    馬鞭很粗糙,靡音的手指有些微微的痛。

    「那麼,你就永遠也無法自由地騎馬。」殷獨賢這麼說。

    風,吹動著帳篷的門帘,陽光時不時進&入。

    靡音的手,在馬鞭的某一處停下,良久,她道:「好吧。」

    用過晚膳之後,殷獨賢重新帶著靡音來到密&林之中。

    夜晚狩獵,較之白晝,更有一番意味。

    天幕,是深藍色,薄雲點綴著孤月。

    殷獨賢騎在馬上,而靡音則坐在他的前面。

    周圍的武將,舉著火把,雖然人數眾多,但還是鴉雀無聲。

    忽然,前面的糙叢中,有了某種動靜。

    殷獨賢立即拉gong,瞄準黑暗中的那種響動,猛地she了出去。

    這次,那隻動物發出一聲哀鳴。

    武將忙上去查看,發現是一隻麋鹿。

    那隻箭,she進了麋鹿的咽喉。

    從喉嚨中,不斷地湧出血水。

    麋鹿的那雙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水盈盈的,充滿了恐懼,還有求生的意願。

    但是最終,它還是要死去。

    因為它是獵物,這就是它的宿命。

    靡音聽見,殷獨賢鬆了一口氣,在看見箭準確she入麋鹿的那一刻,殷獨賢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急報傳來,說是前線告急。

    聞言,殷獨賢立即下馬,拿起急報觀看。

    剛打開,他便聽見了馬的嘶鳴。

    轉頭,殷獨賢看見,靡音居然駕著自己的馬,飛快地向著密&林的北面衝去。

    剛才,眾人的目光都在急報之上,沒有人在注意靡音,這突然的變故,讓他們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反應。

    因此,靡音就這麼騎著那匹馬,向著北面的河跑去。

    「快追!」殷獨賢一把將身邊的武將給拉下馬來,然後騎上去,快速向著靡音追去。

    他失策了。

    他早應該想到,靡音是不會這麼柔順的。

    但是,殷獨賢原本以為靡音已經絕望了。

    他原本以為她對自己的人生已經不再抱任何希望。

    他原本以為她只能待在自己身邊,像死去一樣。

    殷獨賢再怎麼也想不到,靡音會做這樣的事情。

    殷獨賢的身後,跟著那些來保護他的士兵。

    許多的馬,在密&林之中狂奔,將這樣一個黑暗之夜的寧靜,徹底給劃破。

    靡音沒有回頭,她俯著身子,快速地向著前面狂奔,那纖細的背脊,帶著堅定的弧度。

    她似乎是有著清醒的目標,似乎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很清楚自己要去哪裡。

    像是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在帶著她,在指揮著她的前進。

    這樣的認識,讓殷獨賢有種毀滅的欲&望。

    想要毀滅那股力量,想要毀滅這個世界,想要毀滅靡音。

    靡音所騎的馬,是殷獨賢所鍾愛的,速度很快,因此,騎術不佳的靡音並沒有被他們追上。

    夜晚的密&林,黑黝黝的,在馬上奔馳,幽冷的風會吹來,刮在臉上,會產生一種銳利的疼。

    不多時,前面便是一條江,已經無路可走。

    江水,倒映著孤月,那種粼粼波光,像是破碎的鏡面。

    靡音沒有停止前進,甚至她沒有轉彎的意向。

    殷獨賢瞬間意識到什麼,他伸手,從馬背後拿了箭與gong。

    他的雙腳夾&緊馬腹,保持住身體的平衡,然後,殷獨賢將gong拉滿。

    等到達滿月之狀時,他放手,箭呼嘯著向靡音所騎的那匹馬的後腳she去。

    箭,準確地she入了他瞄準的地方。

    馬發出一聲悽慘的嘶鳴,接著,立即癱倒在地上。

    而馬背上的靡音,也同時跌落在地,翻滾了幾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靡音並沒有將這當成結束,幾乎是沒有停息的,她倏地站起,然後向著幾步之遙的江面跑去。

    五步,四步,三步……

    殷獨賢的眼睛,像是吸收了天地之間全部的黑暗。

    他再次拿起箭,而這次,是瞄準了靡音的小腿。

    他不能讓她離開,不能。

    箭,又一次準確地she入了靡音的右小腿。

    一股鑽心的劇痛讓靡音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流出了冷汗。

    可是,她還是沒有停止腳步。

    即使小腿上還插著一支箭,即使那痛讓她幾乎站立不起,可靡音還是沒有停止腳步。

    她也沒有回頭,而是跳入了江中。

    春天,江水暴漲,水流湍急,靡音跳入江後的那一瞬,便被沒ding,再也沒有浮上來過。

    江面上,只剩下那輪孤獨的月,時而破碎,時而聚合。

    皇家松林北面的山上,有一座古舊的寺廟,因為地處偏僻,香客甚少,也較為清幽。

    而此刻,寺廟的廂房chuang上,靡音就躺在上面。

    她的右小腿上的傷口,已經被細細地包紮過。

    廂房的窗戶是大開的,外面的景色一覽無遺,山花熱烈地開放著,就像……這是最後一個春天,這是最後一次盛放。

    靡音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一件件,回放在她的腦子裡。

    在她俯下&身子,去搶奪韁繩的時候,那名武將快速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她的手中。

    動作很快,根本就不會有人看見。

    靡音藉故回到營地,打開紙條,發現那是高遠修親筆所寫,讓靡音晚上想盡辦法來到江邊,抓緊時機跳入。

    而江中自然已經有耶羅水性好的人在一旁潛伏,只等靡音一跳入,便將她拖到無人之處,再救起。

    一切,都順利地進行了。

    靡音心中沒有什麼起伏的情感,因為她清楚,這次的出逃,是一定會成功的。

    因為殷獨賢不會認為自己還有出逃的心思。

    他的防備會減低。

    昨晚入水後,因為害怕殷獨賢發現蹤跡,靡音只能被水下那兩名人拖行了很長一段距離。

    在水中,她仿佛要窒息的。

    又一次,體會到了死亡。

    但是這一次,她是抗拒的,因為她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靡音,你醒了?」高遠修推開門,看見睜開眼的靡音,聲音中帶著驚喜。

    他快步走到chuang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靡音,你安全了,你已經被救出來了。」

    靡音詢聲望去,她茫然地看著高遠修,看了許久,終於認清了這個人。

    靡音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最璀璨的笑:「遠修,你來了。」

    高遠修握著靡音的手,他驚惶地感覺到,她的手腕,更細了,像是輕輕用力,就會折斷。

    這一次,她又消瘦了許多。

    高遠修明白,那是因為,這一次,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靡音,我想你已經知道,二皇子已經成為了皇上,他還是在想著你,我想,他對你應該是真心的。」這些話,在高遠修看來,要說出,是非常艱難的,可是,他必須要說,為了靡音,他必須要說:「靡音,成為他的人吧,讓皇上保護你,只有他,才能夠和殷獨賢抗衡,只有他,才能保護你。」

    靡音反握&住高遠修的手,柔聲道:「遠修,我是走不了了。」

    「怎麼會呢?」高遠修安慰道:「靡音,我們會保護你,看,你不是成功出來了嗎?如果你害怕,等會我們就立即起程,我們快馬加鞭趕回耶羅,你會被送&入耶羅的皇宮,殷獨賢這輩子都不能再傷害你。」

    「不是的。」靡音搖頭,緩緩地:「遠修,我是不會離開殷獨賢的。」

    聞言,高遠修像是被重物擊打了腦子,一時懵了:「靡音,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靡音心平氣和地回答:「這是我人生中最清醒的時刻。」

    「怎麼會呢?」高遠修不敢置信:「不可能的,那你昨晚為什麼還要配合我們從殷獨賢身邊逃離,靡音,你在想什麼?」

    「遠修,」靡音搖了搖他的手:「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你的腦子究竟在想些什麼?」高遠修感覺到一種煩躁,一種因為恐慌而起的煩躁。

    「遠修,對不起,我有我自己的選擇。」靡音的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現在,你可以去幫我叫一個人來嗎?」

    高遠修剛想說什麼,一個人影便出現在了門前:「靡音,你是在叫我嗎?」

    極淨萬。

    他逆著光,但是那雙眼睛,還是染著風&流,附著慵懶。

    邊說著,他邊走了進來。

    「遠修,我想和皇上單獨談談。」靡音的聲音很平靜,在高遠修聽來,卻是一種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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