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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6:25 作者: 撒空空
    「因為,」靡音邊說,邊笑著,一朵盛世的花,在她的嘴角靜靜開放:「我想,當你失去權力的時候,你也是會和我一樣痛苦的。」

    靡音嘴角的笑,映著雪光,亮得刺目。

    可是殷獨賢的眼睛,是什麼樣的光,也進&入不了的。

    他的眸子,是種最純粹的黑色,至深的黑色。

    殷獨賢再次將身子往下低了低,這樣,他的唇,就印在了靡音的額頭上。

    唇瓣下,是冰冷的血,而額頭的皮膚下,是恨意的血。

    兩者相觸,居然是安靜。

    「你真的是無聊了,等開春了,我會帶你去狩獵的,出去逛逛,或許會制止你的胡思亂想。」殷獨賢用這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

    靡音的眼睛,看著窗外,那睫毛,擋在了眸子之前。

    那些細細的黑色,像是牢籠一般,囚禁著她的心。

    春天,不會再出現了吧。

    耶羅的春天,一向比盛容要早到。

    當春天來臨時,糙原上,那些沉睡了一整個冬季的糙,全都爭先恐後地站立而起,茁壯得令人心悸。

    百花,齊放,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在不停歇地散發著自己的香氣。

    然而在今天這個夜晚,那些馥郁的香氣,都被掩蓋了。

    被濃烈的鮮血的氣息給掩蓋。

    這個夜晚,即使是天空,也被血所沾濕,染成了黑紅的顏色。

    到處,都是殺戮。

    極撒風來到了皇宮之中,他的親兵,殺出了一條路,保護著他,進&入了皇宮的權力中心。

    而現在,他進&入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上,是他的父親。

    極成漢坐在龍椅之上,即使外面是火光,是殺聲,但他還是鎮定地坐著,像一個皇帝那樣地坐著。

    他的雙鬢,已經斑白,可是他的身體,還是強壯的,依舊不減威嚴。

    極成漢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臉上沒有憤怒,沒有訝異,沒有疑惑。

    極撒風眼中那渴望著權力的癲狂神色,是他所熟悉的。

    就像是耶羅的這所皇宮,也都熟悉了每隔幾十年的這種奪&權。

    極成漢當初,也是在這所大殿之中,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長,染著和自己相同的血,坐在了這張龍椅之上。

    而三十多年後,他的兒子,恐怕是要對自己做同樣的事情了。

    大殿中的門,是緊緊閉合著的,外面的殺戮,時不時會消失。

    這樣的情形,會讓極撒風感覺到困惑,他會誤認為這只是自己的又一場夢。

    是的,他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

    奪位的夢。

    自從他成為太子之後,便時常做這樣的夢。

    在夢中,有時,他會成功地登上皇位,權傾天下,但有時,他會被擒,然後,被五馬分屍。

    而今天,終於,夢境成為了現實。

    他終於,可以成為王了。

    從外形看,極撒風和極成漢是有四分像的,同樣,都是威嚴,都是黝黑的肌膚,都是十足的漢子。

    「撒風,天就要亮了,你還不動手嗎?」極成漢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

    這突然的聲音,讓極撒風身子一抖,而他手中那把鋒利的劍,也抖動了。

    此刻,外面的殺聲,又間歇性地響起了。

    這樣的聲音,讓極撒風清醒過來。

    是的,他應該動手了。

    「父皇,請你下詔讓位吧。」極撒風一揮手,旁邊一個戰戰兢兢的內侍便拿著筆墨上前,放在極成漢的面前。

    「為什麼你就不能等等呢?」極成漢看也沒看那些東西:「我也活不了這麼長遠,為什麼你要冒險呢?」

    「因為淨萬,因為他。」極撒風道:「父皇,如果要怪,你就怪他好了,我和他,只能活一個,而只有等我當了皇帝,才有可能徹底將他除去。」

    「其實,你的勝算,是比他大的,畢竟,你是長子,也是皇后唯一的兒子,你有長老們的支持。」極成漢道。

    「但是,他卻有你的支持。」極撒風似乎是嘶聲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即使他的母親地位卑賤,但你還是承認了他,從小,你就一直chong愛他,不是嗎?」

    「你……是在恨我嗎?」極成漢問。

    「不,我不恨你,因為你讓我知道,什麼東西,都要靠自己爭取,你讓我知道,誰也不要信任,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你讓我知道,只有成為王,你才能安穩地活下去。」極撒風一字一句地說道。

    「看來,我是個失敗的父親。」極成漢微微嘆口氣,然後,他抬起頭,眼神一凜:「不過,這詔書,我是不會寫的,耶羅的男人,絕對不會任人擺布。」

    聞言,極撒風向著極成漢走來,每說一個字,他就走上那麼一步:「那麼,父皇,就請恕兒臣不肖之罪了。」

    殺戮,即將發生。

    那是最直接的廝殺。

    極撒風的臉,隱在陰影之中。

    他即將,要弒君,要弒父。

    然而,就在他的腳踏上台階的那一剎那,大殿的門,被人打開了。

    那「吱呀」的聲響,像一支箭,猛地she入極撒風的耳朵里。

    像是滾燙的油,全灑在了他的身體上,極撒風的肌肉,猛地跳起。

    門口,是他的親兵把守著,任何人都不能輕易進&入。

    除非,是出了什麼意外。

    而意外,則是他此刻最不願意聽見的字眼。

    作者有話要說:

    ☆、清亮

    大殿的門從外被打開,急風,挾帶著沉鬱的血腥的氣息,向著極撒風席捲而來。

    有一瞬間,那味道,熏得他睜不開眼。

    眼珠,被血的霧氣所縈繞。

    極撒風閉上眼,等再睜開時,他看見了推開門的那個人----留金。

    極撒風鬆了一口氣:「怎麼了?」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中,帶著疲憊。

    是的,太累了,從謀劃造反的那天起,他就沒有好好睡過,實在是太累了。

    但是今天,是一切結束的日子。

    他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留金沒有回答,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極撒風剛想問什麼,卻看見了他身後的極淨萬。

    極撒風剛鬆弛下來的神經,頓時又緊張起來,拉扯成了細細的絲線。

    極撒風並不愚笨,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留金,原來,你是他的人。」

    留金沒有說話,而是極淨萬在說話:「皇兄,你的親筆,都已經投降了。」

    聞言,極撒風的臉色,瞬間便蒼白了下來。

    大殿中,燭火明亮,照得極撒風的臉一片慘白。

    他知道,極淨萬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是這樣,他也是進不來的。

    過了許久,極撒風轉向自己的弟&弟,問道:「我府上的人,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極淨萬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他看見自己的手,像是一面鏡子,上面,有著模糊的景象。

    全是殺戮,全是殺戮,全是殺戮。

    無辜的,罪惡的,年老的,年幼的,通通都死了。

    「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連我都要殺!!!」極淨萬記得景薩奇這麼問自己。

    跳躍的火光下,她姣好明艷的臉龐,布滿了扭曲與痛苦。

    而極淨萬的臉,則是平靜若水:「沒有為什麼。」

    接著,劍光一閃,景薩奇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不是任何事情,都有為什麼。

    極撒風的妻子,他的兒女,他的親信,全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有留下。

    這是一種規則,遊戲的規則。

    在皇宮之中,每一場遊戲,都是要以自己還有親人的性命做賭注的。

    極撒風輸了,所以,他的親人,也要跟著輸去性命。

    還有那些長老,還有他們的家人,也都一樣。

    全部,都輸去了性命。

    極撒風從極淨萬的臉上,看出了答案。

    他輕哼一聲,接著,忽然拿著劍,向著極淨萬刺去。

    他的速度很快,像是天底下最急的風。

    然而,就在離極淨萬一步之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忽然一熱。

    極撒風低頭,看見了一生也無法忘懷的場景:他拿著劍的手,被齊肘斬斷了。

    血,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

    那些血色的霧,結在他的面前。

    那隻被斬斷的手,帶著劍,落在了地上。

    只是一塊肉,只是一塊死肉包裹著的骨頭。

    極撒風抬頭,看清了砍自己的人----留金。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完全不是那個在自己面前恭敬的文官。

    極撒風來不及多想,因為劇痛讓他無法思考,他抱著自己的噴血的斷臂,在地上哀嚎,翻滾。

    留金再次拿起了劍,沒有任何猶豫地砍了下去。

    之後,大殿中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可是只要仔細聽,還是隱約感覺得到,那些哀嚎,像絲線一樣,纏繞著房梁。

    極撒風躺在地上,但是他傷口處的血,還在不停地流淌。

    那聲音,在靜謐中帶著一點清澈。

    當殺戮完成後,極成漢才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地上那具屍體。

    三十多年前,那只是一個嬰兒,他看著他出生,而現在,也看著他死亡。

    並且,是死在自己弟&弟的手中。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極成漢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場遊戲的規則,同時,比任何人,都勇於認賭服輸。

    「動手吧。」極成漢道,他的聲音,很平靜。

    「你知道我要殺你?」極淨萬嘴角微勾。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我的兩個兒子,都恨我。」當極成漢說出這句話時,燈光將他兩鬢的白髮襯托成了銀色。

    極淨萬抬起手,留金知趣地退下,並且關上了大殿的門。

    這裡,重新恢復了寂靜。

    只有極撒風屍體&內的血液,還在繼續流淌,繼續發出清澈的聲響。

    「那麼,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恨你嗎?」極淨萬問,他的眼睛,半闔著。

    「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你的母親。」極成漢坐在了龍椅之上,夜晚的龍椅,有著深深的涼意。

    「是的,你明明知道皇后要殺她,可是你坐視不理,你任由她被人毒死。」極淨萬的眼睛,也染上了夜的涼意:「明明是你,將她帶回了這個皇宮,是你,將她一步步推向死亡。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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