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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6:25 作者: 撒空空
    至於正餐,靡音永遠也不會知道。

    因為她永遠也猜測不到,殷獨賢的殘忍底線在何處。

    在下一刻,殷獨賢便一把將慕情的衣領揪住。

    他的眼睛,是寒水:「看清楚了嗎?看清楚我所做的一切了嗎?」

    慕情睜開眼睛,直視著殷獨賢。

    雖然他受了重傷,雖然他就連睜眼的這個動作都是虛弱,但是,慕情的眼神,卻讓殷獨賢的眉梢眼角一跳。

    那是一種無比平和的目光,甚至,於平和之中,還帶著一點悲憫。

    他似乎是在可憐自己。

    「你從來,也沒體會過快樂是嗎?」慕情道。

    那聲音,輕得像是微塵,但是卻重重砸在了殷獨賢的心中。

    他周身的冰雪,因為這句話,而碎裂了。

    是的,殷獨賢從來也沒有體味過快樂。

    而將來,也不會體味到。

    永遠也不會。

    殷獨賢眼中的冰塊碎裂之後,又以飛快的速度聚合,成為了更為凜冽的冰。

    他倏地將慕情推倒在地,接著,抬起腳,踩在他的xiong口上。

    殷獨賢的腳,在空中劃出了銳利的弧度,最終,踏上了慕情的xiong膛。

    靡音聽見了「卡擦」一聲清脆的響聲。

    就像是骨骼斷裂的聲音。

    肋骨,斷裂了。

    靡音的世界,因為這一個聲音而變得寂靜。

    她看著慕情的嘴中,不斷地湧出鮮血。

    一口一口,染濕了他的全身。

    同時,靡音也看見,殷獨賢接過了手下遞來的一把劍。

    他舉起了手,向著慕情舉起了手。

    然後,落下。

    劍,刺&入了慕情的xiong腔。

    當劍抽出時,更多的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外涌動著。

    靡音想撲過去,她想要迎接那把劍,她想要和慕情同生共死。

    可是楊池舟牢牢地抓住了她。

    他不允許她上前。

    靡音只能看著那把劍,一下下地刺&入慕情的xiong膛。

    就像是當初,她用匕首刺&入殷獨賢的xiong膛一樣。

    一刀一刀。

    一劍一劍。

    那是報復。

    靡音知道,殷獨賢在報復自己。

    靡音聽見了慘叫聲,她感覺到惶然。

    那聲音很熟悉,像是自己的。

    但是,她卻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在叫。

    她的所有感覺,都已經不再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棋子

    靡音開始聽不見劍刺&入肉體的聲音。

    她開始聞不見血腥的刺鼻氣息。

    她開始感覺不到空氣的冰冷。

    但是,靡音還是可以看見。

    她看得見那把劍,在慕情的身體中進出。

    看得見慕情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看得見慕情,最終閉上了眼睛。

    然後,一切都結束了。

    血,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死亡。

    殷獨賢讓開了。

    因為慕情已經去了。

    他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呼吸。

    靡音像是失了魂魄似的,繼續向著他爬去。

    地上,已經成為了血的河流。

    而她,則在裡面徜徉。

    像是一隻渺小的蟲子,被刀砍去半截身體的蟲子,在地上蠕動著,蠕動著,蠕動著。

    靡音終於握&住了慕情的手。

    但是這一次,慕情的手,卻是冰冷的,帶著僵硬。

    已經……失去了生命。

    慕情白淨的臉頰上,都是鮮血,像是無數的裂fèng,血染成的裂fèng。

    他的xiong膛,是一片狼藉。

    那些被利劍割爛的肉,那些濃稠至黑色的血,全堆積在xiong前。

    一片狼藉。

    是的,很熟悉的場景。

    靡音記得,當初她也是這麼對待殷獨賢的。

    而現在,殷獨賢將這件事情,千倍百倍地還給了她。

    慕情,那個如竹妖般清雅的男人,那個帶給她最後幸福的男人,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已經死了。

    因為她,而死了。

    竹林的香氣,暖熱的陽光,淡雅的清茶,靡音所嚮往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靡音的手,顫抖著罩上了慕情的眼眸。

    但是掌心中,再也沒有睫毛的抖動,再也沒有蝴蝶在裡面撲閃翅膀的感覺。

    靡音又將頭枕在慕情的xiong膛處。

    但是,已經沒有了那種規律平和的心跳聲。

    沒有了,xiong腔中,是無邊無際的空寂,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

    沒有,一點也沒有。

    靡音就這麼躺在慕情的xiong膛上,靜靜地躺著。

    她想和他一起腐爛。

    自己,慕情,還有腹中的孩子,就這麼安靜地,一起蒙上灰塵,一起腐爛,一起掩埋在泥土之中。

    身體&內的力氣,像流水一般,逝去了。

    她想就這麼死去。

    永遠也不再復活。

    可是就連死,也是件困難的事情。

    殷獨賢不讓她死。

    那麼,她就必須要活著。

    靡音只是昏迷了,她感覺到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

    有一兩次,她的魂魄,像是飄到了半空之中,她甚至能俯視著自己的身體。

    那具殘破的軀體,還是沒有腐爛,還是有著該死的令她噁心的生命力。

    儘管臉頰蒼白,儘管骨瘦如柴,但那軀體,還是有生命力的。

    靡音看著許多人在她軀體邊忙來忙去,為她針灸,給她餵藥,看著殷獨賢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監看著。

    靡音划動四肢,想要遠離這裡。

    但是她像是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引力給牽扯著,仿佛某根看不見的絲線將她的軀體和魂魄捆綁著。

    靡音越是拼命地掙扎,那根線就越是扯得更緊。

    終於,在某一刻,她被一股強力給抓了回去。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之中。

    重新面對這個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的世界。

    重新面對她的仇人,沐浴在無盡的仇恨之中。

    靡音想要遠離,想要重新掙扎出這具軀體,她想要去某個地方。

    某個,有著青兮,有著慕情,有著柳易風,有著……她那個尚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的地方。

    可是她還是活了下來,就像是以前無數次那樣。

    別人都死了,只有她還活著。

    只有她……還是活著的。

    世間最好的大夫,最名貴的藥材,全都在拯救著她,或者說,全都在將她拉返地獄。

    靡音先是沉睡著,但一天天之後,她清醒的次數,逐漸增多了。

    時常醒來,睜眼,天空,是墨藍色。

    到這時,靡音會有些恍惚,她常會忘記那個最大的噩夢。

    她會下意識地將手往身邊mo去。

    她想要撫&mo慕情。

    可是觸手,卻是空寂與冰涼。

    這時,那股寒意會隨著手,一直擴散到靡音的全身。

    慕情已經不見了。

    靡音顫抖著手,mo向小&腹。

    那裡,則是平坦。

    皮肉之下,什麼都不復存在了。

    每到這時,靡音會躺在chuang上,任由身體,被某種東西給一點點啃噬乾淨。

    當高遠修得到消息來到棲一山上的住宅時,看見的,是一片廢墟。

    黑漆漆的一片,瓦礫,木樁,還有屍體。

    分不清面目的屍體。

    一切都被焚燒了。

    一起罪惡,都被焚燒了。

    他不敢想像這裡遭受了怎樣的殺戮,不敢想像。

    回過神來,高遠修趕緊查看,發現死去的人中,沒有靡音。

    高遠修並沒有太多的高興。

    因為他知道,殷獨賢會讓靡音生不如死。

    他站立在這片人間煉獄中,仰望天空。

    天邊,殘陽如血,仿佛是在重放著當時的慘烈。

    空山上,某種不知名的黑色的鳥在不停盤旋,發出尖銳的叫聲。

    而與此同時,極淨萬也站在書房的窗前,仰望著天空。

    晚霞,好似燃燒了起來。

    或許,那是仇恨的火光,仇恨達到了極致,將整個天空,都燒紅了。

    書房的中央,跪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

    那是極淨萬的貼身侍衛。

    曾經的。

    侍衛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你是從什麼時候背叛我的?」極淨萬並沒有看他,一雙眼睛,只是看著窗邊的小花。

    鵝黃的顏色,融化了人的心。

    書房中很安靜,極淨萬的聲音,輕悠悠地迴旋著。

    語調是輕鬆,半點沒有被背叛的憤怒,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侍衛沉默著。

    極淨萬也不計較,只是繼續用那種語氣說道:「我還以為,自己待你不薄。」

    侍衛的喉結,滾動了下。

    一絲消逝許久的愧疚,慢慢浮上心頭。

    是的,二皇子確實待他不薄,甚至,他並沒有將自己當成是下人。

    想到這,侍衛停頓片刻,最終說道:「其實,從我進府的那天起,就是一名背叛者。」

    是的,他原本就是大皇子的人,是來監視二皇子的。

    從一開始,他就是二皇子的敵人。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一顆棋子,內里是黑子,卻被塗成白色,進&入了二皇子的地盤。

    「那豈不是八年之前的事情?」極淨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皇兄這麼早,就已經開始對我防備了。」

    極淨萬隻是在陳述著一件事情,他一直看著天邊的晚霞,聲音像是流水一般舒緩。

    「那麼,」極淨萬忽然問道:「靡音的住所,也是你告訴皇兄的?」

    侍衛點點頭,陰影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移動。

    那天,他偷聽了極淨萬和高遠修的對話,將消息傳給了極撒風。

    而極撒風派專人去查看,通過觀察車輪印記,最終追查到了靡音所在的地點。

    為了向殷獨賢示好,為了讓殷獨賢將來對自己當上耶羅的王表示支持,極撒風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殷獨賢。

    之後,事情便發生了。

    而這件事沒多久,極淨萬便將自己府中的這名早已叛變的侍衛給抓了起來。

    「該說的,我已經全部都說完了,二皇子,是我有愧於你,你動手吧。」侍衛閉上眼,臉上沒有畏懼。

    沒錯,從進府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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