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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6:25 作者: 撒空空
池面上,有著寬大的荷葉,圓潤的露珠正在上面滾動。
葉脈清晰,下面似乎有著無數的汁液流動。
靡音的眼睛,一直駐留在上面。
可是她的神智卻不是的。
她的神智,飄散到了很遠的地方。
帶著一種竹葉的香氣。
飄逸。
她的雙膝彎曲,下巴就抵在膝蓋上。
而眉宇之間,滿是煙雲般的鬱郁。
像是高山上的霧氣,淡淡的,確是存在。
極淨萬今早派人快馬回來告訴她,說是宮中有事,耽誤了,一時半會無法回來。
靡音聽了便是聽了,心中沒有一絲起伏。
她的一顆心,似乎已經成為了死水。
平靜至黑色,所有的作物都安靜地在裡面枯榮。
無聲無息。
雖然靡音不願承認,但是,在幾天之前,她心湖的水,還是搖曳了片刻。
因為那股竹香。
可搖曳之後,便是深深的無奈。
心中,有種淺淺的悶窒。
說不出因由。
柳易風曾好幾次送信來,想讓她去山莊中聚聚,但靡音總是推脫。
她不想見到那翠竹般的人。
她不想見到慕情。
並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其他。
其他,靡音不願正視的原因。
靡音的頭,枕著膝蓋,久了,腳便有些酸麻。
她嘴角抿緊幾分,接著,便站了起來。
極淨萬為她安排的屋子,舒適至極,奢華至極,但,不是靡音想要的。
這裡,到處都熏著香。
珍貴的香料。
可是,卻失卻了自然。
靡音想起了那染著藥香的氣息。
似乎,無論如何,靡音都會想起不願記得的那個人。
xiong中,煩悶淤積。
靡音不願再在這待下去,她來到了山上。
這座山很大,蒼翠中透著深郁。
靡音特意挑的另一條路。
她不想見到慕情。
而且,也很難見到他。
因為靡音巧妙地打聽過,得知慕情每隔幾個月才會入山尋找藥材一次。
上次,不過是巧合。
他們,見面的機會,將很少了。
靡音這麼想著,一路沿著山路行走。
她的腳下,有很多的落葉。
陳舊的黃色,清新的綠色,混雜在一起。
沒有區別的,它們都是落葉。
只是落葉。
半山腰處,有座小亭,年代似乎已經久遠,顯得陳舊。
可是在濃濃綠蔭的映照下,卻有著別樣的意趣。
靡音走得累了,便決定在此歇息。
坐在亭中,可以俯視山下。
心裡,稍稍開闊些許。
一朵野jú&花,在亭腳處哀哀地開放著。
那種嬌&嫩的色澤,柔&軟了人的眼。
靡音伸手,將它摘取了下來,放在鼻端輕嗅。
沒有香氣,只有一種露珠的清新。
靡音閉著眼,閒適地輕嗅著。
而此刻,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很輕,像是極力不想打擾到她。
靡音睜眼。
美眸中瞬間閃過淡淡的訝異與慌亂。
因為。
來人是慕情。
「對不起,打擾到你了。」慕情的聲音,還是她記憶中的那般清雅。
「沒關係。」靡音將手中的花放在了一旁。
接著,靡音微垂著頭,沒有再說話。
還是慕情打破了沉默:「這些天,為什麼沒有到山莊來,是因為我說錯了什麼嗎?」
靡音搖搖頭。
陽光從她背後she來。
影子,在亭中的地面上,模模糊糊的。
「你的傷,有什麼要緊嗎?」靡音轉移話題。
「沒事,已經大好了。」慕情的聲音,依舊是輕柔,就像是今天的陽光。
「易風,很想和你說說話。」慕情繼續道:「我看你也沒事,不如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改天吧。」靡音看著地上的影子,道:「改天我再去。」
慕情沉默了。
陽光,靜謐地灑在兩個各懷心事的男女身上。
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層冰。
「你為什麼不開心?」慕情忽然這麼問。
「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靡音笑了。
可是要等笑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連抬起嘴角的心情都沒有。
「因為,你的臉上,從來沒有露出過真的笑容。」慕情這麼回答。
他的聲音,也是像雲煙般飄渺。
「你認為,」靡音忽然冷笑了一聲:「一個亡國之女,還有開心的必要嗎?你認為,一個什麼都不剩下的女人,還有開心的必要嗎?你認為,一個經歷過無數血腥,甚至殺過人的人,還有開心的必要嗎?」
靡音的音調,到最後,不自覺地拔高了。
她並不是針對慕情。
只是,針對自己的感情。
在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尖刻。
她的貝齒,咬住了唇瓣。
因為自己剛才的行為。
她想,在聽見這麼不客氣的回答後,慕情應該會離開的。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可是沒有,在惠風之後,慕情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暖柔:「有必須。」
他這麼說:「有必要的,因為至少你還活著,至少你可以聞到花的清香,可以聽到鳥的鳴叫,可以感受雨露的滋養,可以有無止境的未來……所以,你有開心的資格,也有開心的必要。」
是嗎?
靡音這麼詢問自己。
是這樣嗎?
她的手上,重新拿起了那朵花。
觸手,便是柔嫩。
「我是名大夫,時常會接觸到很多的病人。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有著美好的未來,但是他們的生命卻不允許他們擁有那些未來。所以,我認為,生命是最可貴的。如果我們還活著,那就要好好地活著,努力地活著。」慕情的聲音,在這山林之中,輕揚飄散。
靡音安靜地凝聽著。
她的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裂開。
不痛。
只是一種微微的悸動。
靡音還是垂著頭,但是她知道,慕情就在自己身邊。
他一直沒有離開。
靡音的手上,是那朵野jú&花。
不嬌艷,顏色也不素雅。
但是,卻有著昂然的生命力。
在陽光下,熱烈地綻放花瓣。
靡音緩慢地將它旋轉著。
圓形的花,成為圓形的黃色。
在那漩渦之中,靡音輕聲道:「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你想聽嗎?」
天色,由蔚藍轉為昏黃。
天際的雲霞,仿佛在燃燒一般。
那紅色的雲,鑲著金色的邊。
與絢爛的華麗中,帶著一種靜謐的愴然。
靡音,將自己所有的故事,將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慕情。
那些悲傷。
那些屈辱。
那些屠殺。
那些血液。
一件件,一樁樁,全都嚮慕情講述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但是,在慕情的面前,她不自覺地就會將身體放鬆。
她會有一種想要放空的渴望。
慕情就是有這樣的魔力。
他們在亭子中坐了許久。
靡音在喁喁地說著,而慕情則安靜地聆聽。
靡音的訴說,是斷斷續續的。
甚至偶爾要停頓半個時辰才會重新響起。
可是慕情從來不會催促與插話。
他只會聆聽。
安靜地聆聽。
以及。
安靜地注視著面前的這個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消息
靡音的心,似乎寧靜了許多。
自從,她將一切都告訴了慕情之後。
她的心裡,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撲撲索索的,花瓣,在她的心間蕩漾。
滿天花雨,靜謐純淨。
慕情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他的存在,對靡音而言,便是好的。
靡音覺得,他懂得她。
或者說,至少,他能理解她。
靡音不再逃避慕情。
似乎將那些事情說出口後,她和他之間的隔膜,瞬間就消除了。
至少,他們之間的隱瞞,少了許多。
靡音時常去山莊中,和柳易風作伴。
有時候,柳易風喝過藥後睡了,慕情便會邀靡音去竹林之中。
雅竹之下,有著青石板。
上面,是一副棋盤。
兩人時常在竹林之下下棋。
靡音的棋藝只是中等水平,她知道,每次下棋時,慕情都會讓她。
否則,憑兩人相差過大的水平,一局棋,也不會下這麼長的時間。
慕情並不會居功。
而靡音也沒有表現出來。
他們,似乎是在維持著這樣的平衡。
似乎,是在借著下棋而待在一起。
可是,他們很少交談。
甚至於,有時候連一句話也不說。
靡音來時,只需要點點頭,慕情便將棋盤給擺好。
而靡音離去時,同樣只需要點點頭。
沒有多餘的詞語。
可是靡音覺得,自己和慕情之間,是投契的。
她喜歡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
或者有時候,她也想,如果時間,永遠也不停止,那該多好。
這天,靡音照舊是先來到柳易風的房間中看望他。
柳易風的傷,已經大好了。
只是一身武功,因為那時的酷刑,損失大半。
看見靡音,柳易風微微一笑,道:「不用看我,直接去找慕情吧。」
靡音看著他臉上那善意的戲謔,耳朵忽然像有小小的火在灼烤:「什麼意思?我本來就是來找你的。」
「不見得吧。」柳易風繼續微笑:「我怎麼感覺,你每次在我這,都有些坐不住呢?」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以後還是少來吧。」靡音垂眸。
語氣,染著淡淡的任性,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時代。
可是,那聲音中的淺淺滄桑,卻是掩飾不住的。
柳易風的眼眸,黯淡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