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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6:25 作者: 撒空空
田成起身,立在一旁。
他感覺到一股冷冷的目光,從楊池舟懷中向自己she來。
那是一雙像貓一般的眼睛,映著冰冷的月光,裡面,有著冰冷的仇恨。
是靡音。
「田成。」靡音輕笑,笑聲中帶著嘲諷:「我記得,你以前是柳易風的得力手下,怎麼幾天不見,又開始效忠王爺了?」
田成低著頭,不作答。
楊池舟輕輕捏了捏靡音的小腿,用眼角瞟了瞟他:「田成,怎麼不回答呢?」
田成清清嗓子:「擇事明主,理所應當。」
「或者說,狗總是會跟著有骨頭的人走,是這樣嗎?」靡音語帶諷刺。
田成沉默。
「當初姐姐就看出你心懷鬼胎,幾次三番提出,可柳易風卻不信,沒想到,你果然做了叛徒。」靡音忽地從楊池舟懷中掙脫出來。
「怎麼生氣了?」楊池舟問。
「看見他,我噁心。」靡音拉了拉楊池舟的衣袖:「我們回屋吧。」
楊池舟輕聲哄道:「你先去,我說兩句話就來。」
讓侍女陪著靡音回房後,楊池舟轉頭,看著一直立在旁邊的田成。
「知道今天來是要你做什麼嗎?」楊池舟淡淡說道。
「屬下愚鈍,請王爺明示。」
「我聽說今日是柳易風的生辰,特意準備了一頓酒菜,讓你給柳易風送去。」楊池舟抬起眼瞼:「畢竟,你們也共事多年了。」
「屬下遵命。」
田成說著便要去地牢,但剛轉身,卻被楊池舟叫住。
「你知道,為何你歸順後,卻總是閒職在家嗎?」楊池舟拿起酒杯,慢慢地飲著。
溫熱的酒,緩緩流入體內。
「屬下……不知。」
「你應該知道的。」楊池舟親自拿起酒壺,為自己斟酒。那澄清的液體,細細的一股,注入玉質酒杯中,轉出一個漩渦:「有柳易風在的一天,你便不會被人相信。」
田成走在地牢的甬道上。
他手中的暗紅色雕花漆盤,在火把的映襯下,閃出陰森的光。
楊池舟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
有柳易風在的一天,你便不會被人相信。
有柳易風在的一天……他便不會被重用。
終於,田成停下腳步。
他從懷中掏出一包黃紙,輕輕地打開,裡面,是白色的粉末。
他將那些粉末,均勻地灑在菜上,灑在酒中。
沒多久,白色的粉末便消失。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而這些酒菜,也能讓人不存在。
他繼續向前,來到柳易風所在的牢房。
那段階梯,狹長而陡峭。
他慢慢地走下,來到柳易風面前。
「大人,」他低低的聲音在牢房中迴響:「田成來了。」
柳易風疲倦地抬起眼瞼,深刻地看了看他,又將眼閉上。
「今日是大人生辰,王爺準備了點小菜,特意讓我送來。」
田成揮手,讓人將柳易風放下。
滿身的傷痕,讓柳易風每移動一寸,都是痛苦萬狀。
作者有話要說:
☆、誘惑
「大人受苦了。」田成親自為柳易風將酒滿上。
細小的一股,緩緩注入酒杯,清澈,散發著溫溫的熱,看不出任何痕跡。
然後,他將酒遞到柳易風嘴邊:「就讓屬下侍奉大人用餐吧。」
柳易風沒有張嘴,只是深深地看著他,眼中,是一片瞭然。
「大人,喝下了這杯酒,你可以不再受罪,而我也可以重新得到重用,這樣兩全其美的事,你又何樂而不為呢?」在昏暗的燈光照映下,田成的臉瞬間變得猙獰。
柳易風身子微微晃動著,很輕微的動作,仿佛是火光閃爍造成的錯覺。
但他發出了聲音,沙啞的,沒有意義的音節。
他在大笑。
「大人,別浪費時間了,就讓屬下送你上路吧。」田成扳開他的嘴,作勢便要將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但他的動作被一個聲音呵止:「住手。」
田成抬頭,看見了高高在上的楊池舟。
「皇上暫時還不想要柳易風的命。」楊池舟的臉在微弱的燈光下閃爍不定,但他嘴角那絲微微的笑意卻是明顯的:「田成,明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楊池舟回到房間時,看見靡音在刺繡。
白絹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牡丹圖。
兩朵牡丹,一朵略大,雍容高貴,一朵略小,含苞嬌艷。
湘妃色與茜色,交相輝映,栩栩如生,美不勝收。
「沒想到,你這麼能幹。」兩人的身材懸殊,靡音柔&軟嬌小的身體,仿佛是一隻貓,蜷縮在他懷中。
「是姐姐教的。」靡音輕聲道,手上的動作一刻也不停。
楊池舟楞了一下,繼而轉移話題:「明天我沒事,一整天都陪著你,可好?」
靡音像是沒有聽見,只是喃喃道:「你知道嗎?姐姐教了我很多東西……可是我很笨,什麼都學不會。」
「你不需要學,」楊池舟柔聲道:「你已經很好。」
「姐姐什麼都會。」靡音水紅的唇微微揚起:「她什麼都會……從小,我就跟在她身後,緊緊拉著她的袖子,你知道嗎?她小時候每件衣衫都被我捏得皺皺的……我記得,在母后去世那晚,我躲在chuang底,任宮女怎麼哄,都不出來,哭得臉都腫了。後來,是姐姐將我輕輕拉了出來,將我抱在懷中,她說,以後,她會保護我,她會教導我,她會代替母后照料我……她說,她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所有人都說,姐姐是盛容最美麗最聰慧的公主,她是父皇最chong愛的女兒,所有人都說,靡音只是青兮的跟班,只會躲在青兮的身後……聽見這些話,我沒有嫉妒,也沒有生氣,因為,我喜歡這種狀態,我喜歡一輩子跟在她身後,一輩子做她的跟班,一輩子。」
楊池舟將她的手按住,將她的手蓋在那兩朵牡丹上:「現在,由我接替青兮照顧你,保護你,教導你……靡音,依靠我,好嗎?我要你從今以後,只依靠我一個人。」
靡音的手掌,感受著白絹上微微的突起,那絲絲縷縷,感覺異常清晰。
「我一直都在依靠你。」靡音輕聲道:「以後,我只能依靠你。」
楊池舟滿意地笑了,他將靡音放在chuang上,道:「我先去沐浴,你在這等著我。」
靡音笑著點點頭,目送著他在侍女的服侍下走入旁邊的溫泉池中。
然後,她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消逝。
靡音低下頭,繼續完成那副刺繡。
一針針,各種顏色的絲線,從她纖細的指尖穿過,緊緊綁縛在白絹上。
牡丹漸漸成型,速度加快,力量加重,終於,她刺中了自己的手指。
血,緩緩地在白絹上蔓延著。
染紅了牡丹。
牡丹刺繡,一幅幅地繼續著。
而窗外的光景,也在不斷變換著。
秋花秋糙,白露清霜,血紅的楓葉,在涼風吹拂下,裊裊散落。
寒風呼嘯,寒意侵肌,庭前梅花盛開,徒自傲然。
春雲靉靆,花香四溢,院中的樹木,籠罩著一層綠意。
然後,便到了盛夏。
天色明麗,燦爛如錦。
陽光,又整日整日地照耀著。
一年了。
距離事情發生,竟才過了一年。
靡音看著銅鏡,身後的侍女恭敬地為自己梳著發。
而她,則靜靜地呆立著。
一切,都仿佛是寂靜的,在這盛夏的清晨。
可只有靡音聽得見,那巨&大的翻騰聲。
來自她心底深處。
那是仇恨,也是她的血液,是她身體的養分,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原因。
白天,她在楊池舟面前,永遠是柔順的。
她再不會想著逃跑,甚至有幾次大好的機會在她面前,她也視而不見。
她全心全意地依賴著楊池舟,討他的歡心。
他對她的chong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看著她的眼神,已經像水一般柔&軟。
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那個桀驁不馴的楊池舟。
他愛著她,全心全意地愛著。
他甚至沒再碰過其他女人。
有時候,靠在他那溫熱精壯的xiong膛上,聽著他那均勻誠實的心跳,靡音會有瞬間的錯覺。
她以為,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
她以為,他們是一對彼此深愛的戀人。
她以為,日子會永遠這樣過下去。
可是每當深夜來臨,她看著那冷冷的,終年不變的月時,她的心,會慢慢浸滿仇恨的毒汁。
是自己身邊的男人,他協助殷獨賢,奪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恨他。
她甚至把青兮的死也歸罪於楊池舟。
於是,白天的溫柔被尖銳的劍砍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日子一天天過去,靡音漸漸長大。
她的臉,不再有稚氣的圓潤,更增添了女人的嬌媚,舉手投足間,她會不經意流露出風情,一種清純與嫵媚混合的風情。
她的美麗,與日俱增。
她周圍的一切也在改變著,屋裡的擺設,古董的放置,紗幔的更換,院裡花糙的交替。
王府中的人事,也有了變化,廚房的大師傅換了兩次,小桃已經調走,而田成,已經成為了楊池舟的親信。
正神遊著,窗外忽然傳來一道鳥雀的聲音,略帶尖銳。
靡音回過神來,輕聲吩咐侍女:「你們下去吧。」
侍女依言照做。
門輕而緩地關上。
靡音看著鏡子,按了按髮鬢,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名黑衣人從窗口躍了進來,在她身後跪下,行了個禮:「公主。」
「別叫我公主,別給我下跪。」靡音轉過身來,緩緩說道:「我說過,我和你的身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為了替最愛的人復仇而活著。」
黑衣人不說話。
靡音微嘆口氣:「起來吧。」
黑衣人隨著她的命令起身,立在一旁。
「楊池舟,有懷疑你嗎?」靡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