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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5:56 作者: 早藝
顧劍雄是在國安局長葉玉蓀家裡認識盧象升的。他和葉玉蓀是警校同班同學。因他一直單身,所以每逢節假日雙方都有空時,葉玉蓀就會把他拉去家裡解悶。近年來座上客又多了一個盧象升。用葉太太的話來說,葉玉蓀對盧象升比對自己兒子還好,一直說盧象升自小沒有父愛,應該補上。搞得葉太太有一陣差點吃醋,以為葉玉蓀和他母親怎樣了。其實葉玉蓀是愛盧象升的才幹,說是在警界盧象升千里挑一。他手下有這樣的人才,是他的運氣。一來二去,顧劍雄和盧象升也熟悉起來。
有一次中秋節,葉玉蓀約好顧劍雄一起吃晚飯。白天顧劍雄去蘇州有事,看到葉受和糖果店前排著長隊買現烤鮮肉月餅,想買一點帶到葉家去。他忽然發現盧象升也在隊伍中,就走上前去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說:「你怎麼也在這裡?」盧象升轉過頭來,不料卻一臉茫然的神情,裝得根本不認識他。顧劍雄當時意識到自己冒失了,也許他在執行什麼任務。就趕緊說:「對不起,認錯人了。」
晚上在葉家,盧象升也來了。顧劍雄再次道歉,問是否干擾了他的工作。誰知盧象升又是一臉茫然的神情,不知道顧劍雄在說什麼。顧劍雄也覺得很奇怪,就把買月餅的事對他們兩人說了。還是盧象升最快反應過來,笑著說:「你一定是碰上我弟弟了。」
原來盧象升有個孿生兄弟,兩人要好得真是只能用親骨肉來形容。但他們的父母卻因感情不合早年離異,二人被迫分開。後來盧象升進了警校,弟弟考上蘇州大學並留校當了教師。說到他弟弟,盧象升眉飛色舞,讚不絕口,顯得十分驕傲。
葉玉蓀解釋說,他弟弟叫任繼安,讀的是中文系,對中國的文學、歷史、藝術,都很精通。這盧象升雖然當了警察,但也許雙胞胎真有心靈感應,個人愛好乃至下意識的舉手投足都十分神似,也非常喜歡古典文學。這一介紹讓顧劍雄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想了整整一個星期,搞了一個方案,逼著葉玉蓀答應,要盧象升以任繼安的名義去接近牛振華。葉玉蓀也知道牛振華一直在違法亂紀而顧劍雄抓不到他的證據,拗不過就同意了。
顧劍雄約來盧象升和任繼安,三人多次做了認真研究。為了讓兩位年輕人了解真相,顧劍雄向他們介紹了他眼中的永華集團董事長牛振華。
他說:「我和牛振華從小一起長大,可謂知根知底,彼此之間要想做什麼也心照不宣。下鄉返城後,這十幾年他迅速致富,這本來沒有什麼可以非議的,但是憑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一個願意走正道的人。雖說土豪們的第一桶金很多是有神秘色彩的,不足為奇,但他的一些行為顯露出種種犯罪的蛛絲馬跡。這裡我舉幾個例子。
永華集團改制前,黨委書記另有其人,姓屠,是復員軍人,在部隊屢立軍功,一次排險中身受重傷且落下暗疾,年紀輕輕提前退伍派到這裡。他反對由牛一個人獨吞國有資產的改制方案,主張全員參股,很得民心。當時縣裡打算把屠調走,幫牛振華掃清道路。但牛卻胸有成竹。一天晚上,兩人在屠的寢室里「對酌談心」,喝到深夜。第二天早上屠沒上班,牛派人去寢室看,人已經死了多時。醫院的死亡證明說是突發心肌梗塞。屠書記的家在太倉,奇怪的是他家裡得信後只派了妻子的哥哥前來料理後事,骨灰也沒有取回去,就在港城買了一片墳地葬了。我當然要去看個究竟。一打聽,原來屠初到港城時妻子來過永華,本人頗有幾分姿色。此後牛就以路過當地順便家訪為名經常去太倉勾搭,一來二往,發展到在當地買了小別墅,每月幾次去幽會,就瞞著屠一人。屠死後牛振華成了總經理兼黨委書記。上面又把另外兩家小公司合併到永華,改制時就一點阻力也沒有了。
為了爭奪長江高速公路港城段的工程,永華集團與沙城路橋建設公司斗得像烏眼雞。關鍵時刻沙城公司的一個副總突然舉報自家總經理,說他收受某工程隊的巨額賄賂。結果總經理被抓,永華奪得施工權。沙城這個副總就調入永華擔任這項工程總指揮,工程隊也分到了合同。在牢里的總經理還想反撲,組織一幫人把工程隊長綁架拷問,交待出行賄的錢是牛振華給的。但法院認為使用暴力手段取得的證詞不足採信,判了他們敗訴。
永昌路段原規劃是商業區,牛振華拍得地塊以後,擅自改變用途,建了大量住宅。在拆遷中,一個釘子戶以此舉報,惹惱了牛振華。半夜三更將一家四口綁架至城郊野地,天亮後趕回時,家已成廢墟。他們去法院控告,第二天就收到恐嚇信,警告他當心小兒子安全。此後每天有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跟著他們接送五歲的小孩進出幼兒園,其中一個還呲著兩排四環素牙齒摸小孩的頭。盯到第三天,這個釘子戶心裡發毛,自己去法院撤訴。
一個外地女大學生帶著年老父母來港城打拚,擔任了某公司白領要職。一次公司老闆帶她來永華談合同,又被牛看上,當晚把她騙到歌廳灌酒,然後綁去葡萄園糟蹋了她,關了三天,最後一天放錄像給她看,錄像中她父母被二個陌生人以幫助找女兒為名,帶到一處爛尾樓里。父母知道女兒處境不妙,害怕了,錄下了一段話,說女兒啊你乖乖聽話,回來就好。那個女青年答應不報警才被放出來,和父母一起逃回老家去了。過了一陣想想這口惡氣難平,去當地公安局報案,公安局說事隔多時,什麼證據也沒有,怎麼告?也只能不了了之。她要是到港城來報案,我們也沒有辦法受理呀。
蘇州舉辦過一次文物展,中途發生意外,遭遇哄搶,把一個重要的古董弄碎了,保險公司為此賠了二億。出面辦理賠償事宜的就是牛振華。可是近期有風聲說那個物主的東西其實並沒有碎。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件事我想查,但也不知如何入手。」
最後顧劍雄說:「凡此種種,情節雖然可疑,我卻沒有證據。由於我思維駑鈍,才能平庸,和牛振華已是八年抗戰第二季,只能看著他逍遙法外。所以我想請你們幫助。」
盧象升兄弟均表示全力支持顧劍雄。於是三人開始排練,由盧象升以任繼安名義與牛振華接觸,每次活動後三人都要見面,了解細節。任繼安有時也去露個面,以混淆他們的視聽。可是讓顧劍雄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把盧象升送上了不歸路。
到底是誰殺了盧象升?
顧劍雄想起了牛振華的所謂文藝沙龍。牛振華以聚會的名義定期將文藝界、收藏界的知名人士召集在一起,一方面是籠絡人心,抬高身價,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收集情報。自己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個臥底,能夠得到一些內線消息,剛剛有點眉目,卻突然被人殺了。幾天來一直以為是牛振華察覺後下了毒手。但今天周懷袁帶來的消息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這消息不像是假的。盧象升的行蹤不是牛振華自己察覺的,是有人向他告密。誰?知情的只有四人:盧象升、任繼安、葉玉蓀和顧劍雄自己。牛振華既然知道了盧象升的秘密,為什麼不採取措施?這不是他素來行事的風格。想到牛振華的心狠手辣,想到曾經身受其害,想到安娜,他的胃裡忍不住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