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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5:56 作者: 早藝
    邊上的小金子低下了頭:「你關進去的第二天小罈子就死了,他們什麼藥也沒給他吃。」

    周懷遠問:「現在他人呢?」

    「埋在廠後的山坡上。」

    周懷遠心慟欲絕。他跪倒在談雪民的鋪上,頭手觸地,哭了起來。後來他就睡著了,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他眼盯著棚頂又躺了一天。到了晚上,他示意小金子睡到他原來的鋪上。兩人耳語了很久。

    此後半個月,眾人照舊日復一日勞作,與打手們也相安無事。晚上小金子隔些日子換個地兒睡,換了好幾個地方。有時也睡到周懷遠的邊上。

    原來周懷遠和小金子正在謀劃出逃。為了防止泄露,謀劃活動僅控制在極小範圍內,由小金子負責串連。

    經過一番了解,周懷遠得知,這裡已經進入太岳山脈。廠後一座山頭叫熊掌嶺,是太岳山的一部份,中間夾一條沁水的支流小沁河,熊掌嶺東南北三面環水,一條軍工路由嶺的西南上山,至東北方過小沁橋去太岳山深處。熊掌嶺方圓幾十公里劃為軍事基地多年,上山二公里就有巡邏兵,四公里就有鐵絲網和崗哨,嶺東那邊的情況很少有人知道。磚廠在熊掌嶺西南山麓下,屬於大王鎮轄下許家村的地盤。大王鎮不是鎮級建制,隸屬甘曲鎮。按理說軍事基地旁邊不應該有這麼個廠,但那塊地是村裡的,廠是老村書記開的,「世襲罔替」傳下來,到這一任已三代,在各級政府里的人際關係盤根錯節,連軍隊也撼動不了。

    磚廠門前土路向西北五公里,就是軍工路,軍工路向西南五十公里,接上當地梧王公路,向南去最近的集市是大王,再往遠去就屬於晉城市了;梧王路向北三十公里分叉,一條道正北六十公里是甘曲鎮,轉而向西去梧桐縣城,一條道向西北經過一個大型發電廠直接通臨汾市,有近二百公里的路。

    一天午後,火辣辣的太陽忽然急匆匆地逃得不知去向,天邊起風了,墨黑的雲層自西向東迅速漫延伸展,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大地。一個傻子抬頭看了看天,他也猜得出來,要下大雨了。

    周懷遠突然放下手中的活,對大家說:「我要去找他們算帳,你們都跟著去看看吧。」說完就朝前場走去。

    人們一陣莫明的興奮,紛紛跟出來,壯著膽子越過大照壁,那裡原來是他們的禁區。三個傻子這次一個也沒落下。

    兩個監工原想中午休息一下,這麼一個史無前例的場面把他們嚇壞了,提上傢伙就迎頭來攔截。自從上次鞭子被周懷遠一把抓住末梢,現在他們改用警棍。兩人把棍子舉得高高,離周懷遠還有四、五步就掄得呼呼生風。

    周懷遠拖著腳鏈穩步向前,這次決定痛下殺手。這氣勢不得不使讓兩個打手心裡發毛,還沒有猜透對方要幹什麼,就忽然被抓住了頭髮。兩顆腦袋中一顆的前額撞另一顆的太陽穴,輪流撞了二下,兩人便都癱倒在地。

    大猩猩帶人沖了過來。手下三人都蠢蠢欲動,卻又畏縮不前。大猩猩說了一句「閃開」,便中軍直進。他決心要一雪前恥,伸拳擊向周懷遠面門。

    周懷遠側臉避過,雙腿一矮,人已繞到大猩猩背後,兩手一抱,將對方連臂帶身攔腰抱住,兩腿一抬夾住了大猩猩一條大腿,如蟒蛇纏樹一般,嘴裡一聲大喊:「上啊!」

    二狗和小猴子等剛想上去動手,從人群中衝出三名工友,也是同樣方法,將他們纏住,廝打翻滾在一起。

    大猩猩發現上當,使勁旋轉卻無法甩脫,想開口說話,一吐氣就被周懷遠收緊了一圈,吃了一驚,急忙雙臂外張,叫了一聲:「賽虎。」此時屋內那條狼狗嗬地一聲竄出,一口咬在了周懷遠的小腿肚上。

    混亂間,只見小金子一揮手,奔向門口,在小門上一探手就把鐵鎖給拿下來了,旋即沖了出去。有二人跟了出去,但大多數人不明就裡,懾於大猩猩的yín威,怕抓回來受罪。周懷遠心裡有點後悔,如果事前讓更多的人了解真相,也許此刻逃出去的人能多些。

    雙方僵持了一會,狼狗把周懷遠腿上的那塊肉撕開,現在改口咬在了他肩膀上,周懷遠感到漸漸體力不支,忽然後腦勺上被猛擊了一棍,就失去了知覺。

    原來剛才被周懷遠撞暈的二人中有一人先醒了過來,把大猩猩等解救了出來。二狗獸性大發,持棍毒打抱住他的那個工友,三棍子打折了臂骨。

    大猩猩命令:「先不忙打,集合清點人數。」

    二狗報告:「少了四個人,小金子,哈迷鼠,大先生,戲子。」

    大猩猩畢竟見過世面,粗中有細。他想這些人都能說會道,周懷遠把他們送出去肯定是報案去了。他略一思索,布置道:「小猴子和麻杆帶隊,二人一組。麻杆去甘曲,在鎮前把人抓住,就不用擔心縣城一路了;小猴子走電廠路去臨汾。路上不用著急,要看仔細了,同向的車一輛也不要放過,最後蹲守在公安局門口,一定要把人抓回來。老二去後山探探虛實,看看有沒有人會去找部隊,以防萬一。這裡把動手的人都銬起來。所有人統統都關進地下室里。告訴他們誰鬧事先殺了誰。」

    二組人馬開著小麵包車,二狗駕著摩托車,突突地走了。

    二狗騎車上東山,傾盆大雨劈頭蓋臉,水泥馬路如小河一般席捲而下。他只得停下,把車靠在路邊,步行走上去,剛走出二公里,道旁樹叢中閃出二個持槍軍人。二狗編了個謊話,說廠里一個工人偷了保險箱裡的錢逃跑了,所以追到這裡來。那二個值勤的軍人說沒見到任何人,也不允許任何人通行。

    二狗不死心,堅持說:「那工人個子矮小,會不會從邊上荒糙亂石中繞過你們?」

    軍人搖搖頭說:「不可能。」但還是用對講機聯繫了上面崗哨,崗哨回答也說:「沒有見到人。」

    二狗觀言察色,看不出異常,但還是留在那裡等,直到軍人多次趕他走,才返回了廠里。

    雨漸漸停了。二個半小時以後,門內狗叫,門外汽車響。老猴子拉開鐵門,一輛警車緩緩駛進來。看見從車上下來的人,大猩猩微微一笑,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嘴上卻說:「賈警官,幾天不見了。這麼大的雨,你怎麼會過來?」

    賈警官說:「邢老大,你倒清閒,像沒事人一樣。我是來查案子的。有人舉報你們這裡控制人身自由,虐待勞工致死。」

    大猩猩說:「哪有這種事啊?邢某人可是大大的良民一個呀。我們這裡最近幾天放假,工人們都回家了。賈警官既然來了就屋裡坐一會,我有點好茶。」

    賈警官說:「喝什麼茶呀,公事公辦,讓我們進去查一查,也好回去有個交待。」

    大猩猩讓二狗陪二個一起來的警察到後面去。

    賈警官從車上拉下一個人來,對大猩猩說:「就是這個人舉報的,他說是你們廠的民工。」

    大猩猩一看是戲子,就說:「哦,我說呢。這個人借了廠里一千元錢,說是要為老娘治病。如今三個月了,一直不還,昨天跟他要錢,他又說沒有,後來人就不見了。這個人以前是劇團里的跑龍套,很會演戲的,你可不能相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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