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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24:40 作者: 牛角弓
酒保年紀不大,一笑起來臉頰上便會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渦,「客人要不要嘗嘗?」
徐悠點點頭,「來一杯。」
酒保把一粒櫻桃點綴在杯沿上,交給服務員給客人送去,又重新拿出一個杯子給徐悠調酒。這時舞台上的樂隊音調一轉,彈起了一首《梔子花開》。
徐悠嘆了口氣,「你們今天到底搞什麼啊,大過節的,非弄這些個哼哼唧唧的東西……」
酒保嗤的一聲笑了起來,「客人不知道,這個樂隊最擅長唱這些懷舊的歌曲。這是他們的特色。客人不愛聽嗎?」
徐悠掃了一眼舞台上幾個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不怎麼感興趣地又收回了視線,「眼下的日子都過得不好,還懷什麼舊?弄出這個腔調來有什麼意義呢?再不舍,過去的時光也是一去不復返了。」
酒保笑道:「也許正因為一去不復返,所以才會留戀不舍。」
徐悠的眼神微微一跳,隨即自嘲般笑了起來,「也許吧。」
酒保將酒杯推到他面前,「客人嘗嘗看。」
晶瑩剔透的液體中間有一線金黃緩緩流動,流轉之間慢慢地融合進了周圍深深淺淺的紫紅色之中。看上去倒真有幾分纏綿悱惻的感覺。徐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太甜,其他還好。你再調一杯。」
酒保點點頭,「好的,您稍等。」
徐悠掃了一眼不大的酒吧,見客人們大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談天,並沒多少人留意樂隊的演出,便轉身問酒保,「能點歌嗎?」
「客人想聽什麼歌?」
「《似水流年》。」
酒保召來服務員囑咐幾句,下一曲果然便是《似水流年》。
徐悠聽著樂隊主唱故意賣弄功力,將好端端一曲老歌唱得花樣百出,心裡不覺有些意興闌珊起來。似水流年,流年似水,這其中的滄桑又豈是幾個毛頭小青年唱的出來的?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
「嗯,這個味道正正好,」徐悠舉著不知道是第幾杯的「似水流年」,衝著酒保咧開一臉的笑容,「照這個再來一杯……」
「客人,」遇到這種存心要買醉的客人,酒保照例是要勸一勸的,「這酒里加了分量不輕的伏特加,喝多了會醉的。」
徐悠神色恍惚地笑了笑,「伏特加……伏特加好啊……」
酒保不再多說,聳了聳肩低下頭去專心調酒。
徐悠駐著下巴看那年輕酒保手裡上下翻飛的雪克壺,只覺得眼花繚亂。晃了晃腦袋,把視線重新集中在了手邊的酒杯上。酒只剩下了半杯,初時那一線明亮的金黃色已經融合在了濃郁的紫色當中,變成了一團曖昧難言的渾濁。像過往時光中那些曾經幸福的碎片,一點一點地消融在了日復一日繁瑣而平庸的生活之中,再不復當日的耀眼。
果真是……流年似水,一去不返。
徐悠晃晃悠悠地舉起酒杯,正要送到口邊,就見身後伸過一隻手,將他手裡的酒杯接了過去。徐悠反應遲鈍地看了看空了的手掌,正要轉頭看看是什麼人搶了自己的酒杯,就見酒保隔著吧檯將一杯新調好的「似水流年」推了過來。徐悠立刻忘了剛才的那半杯酒,伸手就去拿那一整杯的。
身後那隻手又一次伸過來,搶先一步拿走了酒杯。
徐悠眯著眼睛往後看,酒吧里燈光迷濛,一雙醉眼裡望過去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是個熟人。
「你也想喝?」徐悠搖搖晃晃地抓住這人袖子,「來,我告訴你,這個酒名叫……名叫似水流年,名字起的雖然有點兒裝B,但是味道……嗯,味道還不錯。」
酒保站在旁邊聽的一頭黑線,心說您剛才喝的一臉惆悵的時候,怎麼就沒嫌棄這名氣起的有點兒裝B呢?
「來,你嘗嘗……」徐悠轉來轉去地沒找到酒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酒……酒呢?」
酒保正要替他拿酒杯,一抬頭見那個男人正瞪著自己,連忙把手又縮了回去。再一抬頭,就只見吧檯上放著幾張鈔票,那個男人已經扶著徐悠的胳膊將他帶了出去,徐悠猶自掙扎不休,不住口地喊著要喝酒,那個男人只是低聲哄著他,眉眼之間耐心無限。
酒保不由暗想:這人脾氣倒好……
酒吧的門推開,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地走了進來,一錯身的功夫,那個男人攙扶著酒醉的客人已經出去了。
山上風涼,莊少東見徐悠只穿了件短袖的T恤,便脫下身上的夾克披在他身上。徐悠不耐煩地擺了擺胳膊,又給撥拉掉了。莊少東無奈,只得拿起他的胳膊,一個一個穿到衣袖裡去。徐悠這會兒腦子已經昏沉了,只知道身邊的人是自己認識的,卻分不清楚到底是誰。不過他原本就是隨性的人,既然是熟人,也就懶得再費心分辨到底是哪一個。
「你住哪兒?」莊少東替他拉起夾克的領口,低聲問道:「是跟你的朋友一起來的?」
徐悠的臉湊過來,無意識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口齒不清地說:「人多了,煩。」
莊少東沒忍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徐悠的皮膚細膩涼滑,宛如夜半醒來時無意間觸碰到的擺放在床頭柜上的細瓷茶杯。莊少東的指尖也仿佛染上了涼絲絲的感覺,然而心底卻慢慢地火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