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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45:20 作者: 雲惘然
「怎麼說?怎麼不能說?她打你的傷不疼了是吧?一個不知來路的山裡人,泥腿子都沒洗乾淨的貨色,你爸要她做兒媳婦,你也看上了?還想被打?」王蘭馨氣上心頭,沒忍住地刻薄了言語。
可她沒想到,這些話正扎了殷堯心上的傷口。
殷堯是什麼人,人讓他疼,他要讓人更疼。
若平日,對著母親的嘮叨,他還能稍加忍耐。可是這般刺人的母親,他沒見過,也不想忍。
「別一口一個鄉下,山里,土味兒。你自己不也是爸從山上接下來的嗎?」殷堯黑著臉丟完話,轉身就飛快跑上了樓。
丟盡刀劍,不見身後血泊。
王蘭馨站在一樓許久許久,久到她完全維護不住這些年來的優雅體面,怒踢了沙發一腳,罵了一句粗話,殺上了樓去。
那殺千刀的,說好永遠不讓兒子知道的呢!
殷堯的臥室與他爸媽的,只隔了一個書房。
那邊似上演了全武行的動靜,殷堯聽得很清楚,也很煩躁。他重重地將自己摔在了床上,胡亂地把被子枕頭蓋了一頭。
只是,能擋住的是外面的熱鬧,擋不住的卻是他心裡的嘈雜。
殷堯有些恨父親,也有些恨母親。他恨賈大師,也恨賈大師的師傅。甚至恨祝白果,恨祝家,恨……祝錦心。
他恨這個世界。
如果現在面前有一個毀滅世界的按鈕,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祝家尋回遺落的女兒,他曾以為那件事可能傷到的是祝錦心,卻沒有想到被戳個正著的居然是自己。
那天,他們下藥,他們被打,他們安然無事地看著那滑稽賭約的成立。
他們因為臉上的傷被家裡勒令不許去參加那天晚上的生日宴。
殷堯在深夜,帶著禮物偷偷去了祝家的別墅與祝錦心相會。
深愛的人,剛剛被那些莫須有的事情阻隔了的人,突破了重重障礙擁抱的人。
懷抱的溫暖與綿長的吻,是殷堯現在都能清晰想起的事情。
可是,當他結束了那偷偷的愉快的約會,回到家時,一切都不同了。
他強大又慈愛的父親,變得冷漠,帶他到書房,鎖上門,不悅地審視他,然後告訴他,必須娶祝白果。
剛與愛人分別,無論是心和荷爾蒙都還在飛揚的殷堯自然梗起了脖子,只不待他說出那些關於一生一世,關於認定的話語,他的父親一巴掌打掉了他的妄想。
是的,妄想。
殷青岩的那一巴掌,沒有打在殷堯的臉上,只是重重的拍在了書桌上。
可是殷堯寧可他打在自己的臉上,也不願聽到他後面說的那些話。
殷堯從小就藏著一個秘密,他和爸爸媽媽的秘密,他不會告訴祝錦心的秘密。
那一年,他五歲,他來到一個小池塘,他摔了下去。一個小女孩路過,看到,大喊,招來的大人救起了他。
小女孩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殷家為了報恩和祝家頻頻接觸,成了友好的商業夥伴,這些年將祝家從普通的富貴人家一把拉上了頂流。家庭和家庭,緊密相連,他們順理成章地一起長大,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在一個班裡。
感情越來越好,相互的吸引越來越強,成為情侶是水到渠成兩家樂見的事情。
一切都那麼美好,幸福。
只是小女孩不知道,他們的相遇,是一個小小的騙局,那看似無人的池塘周圍,其實藏著許多可以及時伸出援手的人。假如那次她沒有救他,以後她還會有機會救他。
殷堯小時候只以為那樣的相遇,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一直到長大,他才意識到,那是一個不能說出口的騙局。雖然他知道,他和祝錦心是賈大師的師傅批出的金玉良緣,但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要用那樣的方式開始。明明以殷家當年的富貴,說要與祝家交好,那邊肯定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自己去認識祝錦心,難道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在祝錦心十八歲生日的那晚,也終於從父親的嘴裡聽到了他曾苦尋不得的答案。
賈大師的師傅玄師,在十八年前閉關,閉關前給剛剛生下來沒幾個月的殷堯批出了金玉良緣。那緣分的另一端,在遙遠的石母山,祝母的肚子裡。
殷家世代富貴,對修仙遺蹟自有敬畏,自然不會去打破祝家在石母山養胎的事情。相反,他們當時覺得未來的兒媳婦在石母山得到遺蹟的孕養,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可誰能想到呢,一個挺富貴的祝家,在產子時遇到了各種意外不說,最後竟還丟了孩子。
當時的他們只以為祝家在波折一番後生了龍鳳胎,那良緣自是牽在了祝錦心的身上。
從那時候開始,殷家就慢慢地接觸了祝家,在生意上有了些來往。後來做局時,也好更自然一些。
只是王蘭馨心疼兒子,不願殷堯小小年紀又是落水又是受驚,違背了賈大師那關於救贖與獨一無二的劇本,直接把事情說破給了五歲的殷堯聽,讓他對後面落水的事情有些心理準備。
殷青岩知道時,王蘭馨已經把話說完,他只能找補著讓殷堯記住不可對祝家那邊泄露半點,又在家裡的浴室讓殷堯試了幾回落水,直到五歲的殷堯能完全模擬出倉促落水的驚惶方才罷休。
虛假的救贖,卻仍牽動了兩顆真的心。